再说另一头,将那父子两个送走,程二娘拎着桶进了后院,等出来时候,忍不住同宋妙道:“还不到端午,这黄鳝就能有这么大一条,实在难得,石螺也清透。”
宋妙得了韩砺送的黄鳝、石螺,自然也不会白拿,便道:“石螺不好久养,过两日就拿它炖个鸡汤,送一份给韩公子还礼吧。”
既然不日要炖石螺鸡汤,过几日也要酿田螺,少不得洗刷螺壳,她又道:“我看家里没有多余刷子了,明天出去采买的时候,要是我不记得了,二娘子提点一句,叫我买几个毛刷回来。”
程二娘一口应了,却是道:“早知如此,当日从那屠宰场回来时候,我就顺道捡些他们不要的猪鬓毛,回头自己做几个刷子,省得出去花钱买。”
“你竟还会这个!”宋妙有些吃惊。
程二娘来了这些日子,先前说话、行事都有些陪着小心,如今才渐渐放开了些,此时听得宋妙语气当中带着佩服,难得得意起来,笑道:“我从前上街卖菜时候,边上有个婆子就是卖这个的,跟着学过一阵,虽手艺拿不出去,做出来自己用用还是可以的。”
宋妙半开玩笑地道:“当真如此,改日咱们就同肉档老板说一声,叫她帮着攒一点猪鬓毛下来!”
程二娘却是当了真,在此处认真盘算起来,道:“咱们平日里肉买得不少,问着讨要一番,多半是肯的,外头刷子虽不贵,禁不住咱们用得多,我自己做了,能俭省不少哩!”
说着又掰着指头算起来,日后有了桌子椅子,打扫时候有个刷子比抹布好用,洗笼屉时候毛刷子也比竹刷子不易吸油、容易清洗云云。
宋妙见她如此高兴,并不做那个扫兴的,也跟着讨论起来,道:“扫掸衣服、被褥、席子时候,有个毛刷也方便不少!”
又道:“可惜猪毛还是硬了些,不如马尾毛软和。”
正说着,那小莲本在一旁拿个抹布擦条凳,却是插嘴道:“娘,那杀猪、杀羊的院子里有马尾巴毛!”
程二娘道:“我成日洒扫,怎的没见过?”
“就是马尾巴!老长一条尾巴,黑乎乎的,跟我们在路上见到的马儿尾巴长得一样的!”小莲很坚持。
程二娘没怎么放在心上,随口便道:“也没听说他们还杀马的,怕不是你看错了。”
小莲瘪瘪嘴,不说话了。
程二娘自然看出来女儿不高兴,笑着道:“好好好,咱们小莲也会认马尾巴了。”
小莲叫了一句“娘”,声音拉得老长,眼见不怎么开心,踢踢踏踏地往后院去了。
程二娘又好气,又好笑,对宋妙道:“这孩子,自打住进娘子这里,倒是气性越大了!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宋妙道:“多半是真见着谁带去的马尾巴,小孩认理,心中委屈,方才不舒服了。”
她知道越是亲近的人,尤其大人对小孩,反而越容易生出忽视。
程二娘一路吃太多苦,自己都调理不过来,吃口饱饭都不能够的时候,很难照顾得那样细致,等成了习惯,往往就改不过来了。
亲生母女相处,她并不合适去多嘴,便也没有说话。
但等到下午,眼见那小莲依旧闷闷不乐的,话也说得少了,活却没有少干,只觉心疼,免不得去后院找她,小声问道:“是不是委屈啦?”
小孩子的眼泪浅,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擦着眼睛道:“姐姐,我当真见了马尾巴毛!”
又道:“我不是想哭,就是那眼睛水自己要流!”
虽然可怜,却是实在有些好笑。
宋妙忙拿帕子给她擦脸,又细问那马尾巴情况,原是在厨房里头见着的,扔在角落地上,小莲见四下无人,实在好奇,还去摸了一把。
“刺挠刺挠的!”她认真比划,“我来时在路上见过有人喂马,还去摸过那马尾巴,手心里头摸着是一样一样的!”
又道:“只是这一条马尾巴不比先前那条,有些臭,摸了以后拿皂角洗了半天手,手上还有臭味——我都不敢告诉娘听,怕她说我!”
宋妙同她一起分析了半天,先猜是谁带过去的,又猜可能哪一日宰了马,或是哪一日吃了马肉留的,放久了才这么臭。
小莲见她肯信,立刻就被哄好了,脸上也重新有了笑。
等到下午,宋妙正跟程二娘在后院干活,小莲也帮着搓绿豆皮,前头却有那孙里正之妻朱氏来了。
她进来就道:“我听得消息说你遇到麻烦,偏外头传得不清不楚的,索性自己来问问。”
宋妙同她把来龙去脉说了,朱氏忍不住骂道:“哪里来的蠢货,不清不楚就坏人名声!”
又道:“我说怎么老孙一大早就被人叫了去,忙得一天不见人,也不知哪个黑心鬼做了这些吃食出来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