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北莽龙城的每一寸砖瓦之上。
寻常百姓家的灯火早已次第熄灭,唯有皇城方向,依旧透着一股压抑的肃杀。城南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门前没有悬挂任何匾额,院墙斑驳,看上去与周遭的民居并无二致。
屋内,烛火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与草药味。
韩生宣一身灰袍,躬身立于门侧,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内总管,此刻敛去了所有阴鸷,只余下死士般的恭谨与沉默。他刚刚动用“影阁”最深的一条暗线,才将三人从天罗地网般的搜捕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挪移至此。
青鸟手持刹那枪,立于另一侧,身形笔直如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屋外的每一寸阴影,将所有可能的危险都隔绝在外。
床榻之上,南宫仆射面色苍白如纸,那身标志性的白衣胸前,一抹嫣红触目惊心。她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即便在昏迷之中,身体依旧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徐锋坐在床沿,双指并拢,抵在南宫仆射的手腕处,一股股精纯的真气源源不断地渡入。然而,他的脸色却愈沉凝。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阴冷、死寂、完全不属于此方天地的异种能量,如附骨之疽,盘踞在南宫仆射的神魂深处。它不与真气对抗,却在无声无息间,蚕食着她的生机与神智。自己那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医道真气,一旦触碰到那股能量,便如冰雪遇火,消融于无形,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咳……”南宫仆射出一声痛苦的低吟,一丝黑气自她眉心一闪而逝。
“没用的。”
一道清冷空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洛阳不知何时已站在屋内,她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南宫仆射,那双仿佛看透了千古岁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凝重。
“她伤的不是肉身,是根本。那‘羲’的力量,源自天外,此界的法,解不了天外的毒。”
徐锋缓缓收回手,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得可怕:“那就用不属于此界的法。”
言罢,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决绝。他不再犹豫,将一只手掌轻轻贴在南宫仆射的额头。下一刻,一缕微不可察、却又尊贵至极的淡金色气息,自他掌心缓缓溢出。
那是在秦王墓中,自始皇帝遗骸上吸收而来,尚未完全炼化的人皇之气。
此气一出,整个屋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韩生宣与青鸟齐齐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竟不由自主地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淡金色的皇道龙气,如同一位巡视疆土的君王,威严而霸道地涌入南宫仆射的体内。当它与那股阴冷的异种能量相遇,并未生惊天动地的冲撞。
那更像是一场绝对的审判。
阴冷能量如遇天敌的罪囚,了疯似的退避、逃窜,却在皇道龙气的照耀下,寸寸瓦解,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散。
随着最后一丝异种能量被驱散,南-南宫仆射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徐锋收回手掌,脸色亦是白了几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人皇之气对他而言也是压箱底的至宝,动用一分便少一分。
他起身,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天外来客’,‘时空碎片’。”徐锋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出一声轻响,他抬眼望向洛阳,开门见山,“你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屋内烛火轻轻一跳。
洛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着那些尘封于残魂深处的古老记忆。
“你可将我们所在的世界,看作一枚‘蛋’。”她缓缓开口,声音飘渺,“蛋壳,便是此界的天地壁垒,隔绝内外。而在蛋外,是无尽的、更高维度的‘虚空’。”
“偶尔,会有蛋外的强大生灵,因意外、追杀或迷途,穿透壁垒,坠入此界。他们,便是你口中的‘天外来客’。”洛阳的目光变得深邃,“上古之时,他们被称作‘天外邪魔’,或是……‘谪仙’。称呼不同,只取决于其行事是善是恶。”
“这些生灵的力量,与我们截然不同。他们不受此界天地法则的完全约束,一心只想着修补自身,而后……打破蛋壳,重返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