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珩心头一跳,暗悔方才失言,只道她是恼了自己这般没志气的模样。
他仓皇抬眸,却撞进一双清亮的眼睛
——那里头不见半分不悦,反倒漾着粼粼波光。
"你的文章我看过——"
她指尖划过他因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这般才学若被埋没,才是真正的天道不公。"
桌下,柯珩的衣摆已被攥出褶皱。
他不敢说那些被调包的考卷,不敢提父亲临终时"商贾低贱"的叹息,更不敢问——
为何独独对他这般好?
苏槿忽的倾身,带着花香的气息拂过他耳畔:"你只管提笔应试。"
她声音轻得像梦,"我保证,这次没人能动你的文章。"
苏槿凝视着眼前这个垂低眉的书生,眸底满是温柔。
她心下道:
「你且踏青云去,我当为你——斩尽荆棘,涤荡乾坤,辟一条通天坦途。」
苏槿倾身向前时,一缕青丝垂落,带着淡淡的花香拂过柯珩鼻尖。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纤长的睫毛近在咫尺,朱唇灼眼。
柯珩能清晰看见她眸中自己的倒影,那个局促的、耳尖通红的卖肉郎。
心跳声震耳欲聋。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刹那,柯珩突然别过脸:"灶、灶火还没熄!"他几乎是踉跄着逃向厨房,衣摆带翻了矮凳。
柯珩盯着灶台里的那缕残烟,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他很怕苏槿为此生气,从而对他冷淡,但他一个满手油腥的商贾,也敢亵渎九天玄女?
堂屋里传来苏槿的轻笑声,她觉的这一世的爱人甚是可爱。
“怎么竟如此呆?”在神识空间,看了全程的太初,摇头叹气,惋惜吐槽“主人你再这般逗下去,爸爸迟早要被玩坏。”
柯珩终究还是听了苏槿的话,在县衙报名的朱册上郑重落下姓名。
青灯下,他执笔的手比握屠刀时更稳。
父亲临终前的那方歙砚重新研开,墨香混着灶间未散的烟火气,在《策论集注》的批注间氤氲开一片深色。
"猪肉潘安"的铺子一连三日未开,青布招子在秋风里孤零零飘着。
排队的主顾们渐渐聚成堆,议论声比菜市的吆喝还热闹。
"听说又去考举人了?"布庄伙计撇撇嘴。
卖炊饼的王婆挎着篮子直摇头:"多俊的后生,偏要学人读什么圣贤书"
她忽然压低声音,"昨儿李员外家的小姐,还特意绕路来瞧他呢!"
人群爆出一阵哄笑。
礼部员外郎赵府的后院里,赵员外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那痴傻的儿子蹲在廊下,正用口水糊着《千字文》的书页,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天地玄黄"。
"老爷,都打点好了。"
管家躬身递上一张烫金名帖,"郑主考收了咱们两千两的润笔费,答应将少爷的名次排在二甲三十六名。"
赵员外接过名帖,指尖在那方"礼部之印"上摩挲,眉头却仍未舒展:"郑大人可说了考题范围?衡儿这般模样,总要做做样子"
"您放心。"管家凑近低语,"郑大人特意嘱咐,少爷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在考场待够时辰——横竖誊录时会有专人润色。"
赵员外顿时松了口气。
窗外突然惊起飞鸟,赵衡傻笑着将书页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