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万籁沉寂,连月辉都悄然隐没。
一声尖利高亢的通报,如同一道惊雷,骤然劈开了长信宫寝殿内的静谧。
庄贵妃浑身一僵,指尖距离那个白玉瓷瓶,不过毫厘之差。
她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反应,闪电般将瓷瓶攥入掌心,宽大的袖袍垂落,瞬间遮掩了所有痕迹。
跪在地上的心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还好今日他穿的是一身内侍服装,此刻更是整个头颅都恨不得埋进地砖里。
景文帝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他依旧穿着白日的常服,只是随意披了件外袍,神情是掩不住的疲惫。
“臣妾参见陛下。”
庄贵妃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朝着景文帝走了几步,拜倒下来。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婉柔顺。
景文帝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另一边,垂头跪伏在地上太监,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声音沙哑。
“起来吧。”
“朕,可是妨碍到爱妃处理宫务了?”
说完也不等庄贵妃回答,又自顾自说道。
“这么晚了,宫务明日再处理吧。”
“爱妃莫要亏了自己的身子啊,你看皇后”
他欲言又止,庄贵妃连忙感恩的磕了个头,起身踹了心腹一脚。
“还不滚下去,安排的事情做不好,还在这里碍陛下的眼!”
心腹配合的抖了抖,连滚带爬朝着殿外而去。
“这内侍,朕看着倒是眼生”
庄贵妃的背脊,又惊出了冷汗。
“是是有的”
“苦了你了,爱妃,朕知道忽然让你协理六宫,会有许多人不服气,该换你就换,朕绝无责怪之意。”
说完景文帝叹了口气,目光空洞地落在殿中一盏摇曳的烛火上。
“皇后在行宫,朕这心里空落落的。”
“夜深了,辗转反侧,便想着来你这里坐坐,找个人说说话。”
似乎是因为夜深了,他的脆弱丝毫不掩饰的展露在庄贵妃眼前。
此刻的景文帝,完全不像一个九五之尊,反倒只是个快要失去挚爱的寻常丈夫。
庄贵妃的心,在瞬间的惊惧后,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
这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时机到了!
想到心腹今日对她说的话,庄贵妃暗自吸了口气,她眼眶一红,声音里适时地带上了几分哽咽。
“陛下嘤嘤嘤,您一定要保重龙体才是。”
“皇后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景文帝奉上热茶。
景文帝只是摆了摆手,没有接,那份哀戚却愈浓重。
庄贵妃也不恼,就陪着他。
这一夜,他坐了很久,说的也都是些与文皇后过往的琐事,言语间满是追忆。
庄贵妃则极有耐心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忽然就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体贴温柔的解语花。
直到景文帝疲惫地起身准备离开,庄贵妃还半搀扶着。
“陛下,您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这几日小厨房做了安神汤,您让福禄公公每日辰时来取吧。”
景文帝无不可得点了点头,还当着面吩咐了福禄两句,才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