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晓家的客厅里,三个老人围坐在藤编茶几旁,紫砂壶里飘出普洱醇厚的香气。
路绒花用银勺搅动着绿豆汤,看着碗里沉浮的陈皮,忽然叹了口气:"这阵子夜里总做梦,梦见宛城老家的槐花又开了。"
林大明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拭镜片:"可不是么,我最近也总想老厂的机器,还有咱们住的筒子楼。"
他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楼,眼底泛起一丝怅惘。
"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总觉得缺了点地气。"
安然给每人添了块绿豆糕,竹制托盘上还带着露水的凉意:"前儿个去菜市场,碰见个卖早餐的老乡,那味道,一下子就把我带回老家了。"
她的话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路绒花的手轻轻摩挲着瓷杯,碗沿的细小缺口是当年在宛城时不小心磕的。
自从知道褚震临终前的忏悔,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新婚时褚震亲手给她摘的野蔷薇,更想起他最后那些刻意伤人的暴戾。"
他有错,可毕竟还是有过感情。
"我总想着,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房间陷入沉默。
林晓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正巧听见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将影子拉长投在墙上,与三个老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上次回宛城时看到的景象:废墟上长出的野草,墙角倔强开放的野蔷薇,还有褚震那一封封忏悔的信笺。
"妈,要不咱们暑假一起回宛城看看?"
林晓把西瓜放在茶几上,鲜红的果肉在阳光下格外诱人。
"听说老旧小区改造后建了文化广场,还有咱们这些老住户捐赠的纪念墙。"
路绒花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豆豆要上学,你们工作也忙"
"不忙不忙!"林大明连忙接过话茬。
"孩子们的事不用操心,咱们几个老家伙结伴回去,就当是故地重游。"
他转头看向安然。
"说来惭愧,你还没去过我上班的地方呢?都怨我,那个时候口袋里总是光光的"
安然脸颊微红,嗔怪地拍了他一下:"都这把年纪了,还提这些。"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然而,老人们的归乡计划,却被另一件事打乱了节奏。
这天傍晚,林丽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一袋荔枝。
她刚把包放下,就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异样。
林大明和安然坐在沙上,表情严肃,茶几上还放着几张照片。
"丽丽,过来坐。"林大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林丽心里"咯噔"一下,换鞋的动作慢了半拍。
这种阵仗,她再熟悉不过——每次父母催婚,都是这样的场景。
"这是张阿姨介绍的,在医院当医生,条件很不错。"
安然把照片推过来,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林丽捏着荔枝的手紧了紧,挤出个笑容:"妈,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
"你都多大了!"
林大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隔壁王婶的女儿比你小五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爸,现在结婚晚的人多了去了。"林丽把荔枝放在桌上,转身想回房间,却被安然叫住。
"丽丽,我们不是逼你。"
安然的声音软下来。
"只是想着,等我们老了,你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林丽背对着父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话,她听了无数遍,每一句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她想起姐姐林晓创业时的艰辛,起早贪黑地谈客户,熬夜做方案,连豆豆生病都是褚果在照顾。
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更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林丽转过身,眼睛有些红,"可是感情的事,急不来的。"
路绒花在一旁看着,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无奈。
她当年也是被父母包办婚姻,稀里糊涂就嫁给了林大明。
如果时光能重来,她多希望能有选择的权利。
"孩子们自有他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