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探事司请你去查探酒香味,可有什么蹊跷之事?”沈怀瑾沉声道。
顾青心下一沉,沈怀瑾究竟是出于尚酝局典御职责,关心此案,还是真如景湛所言,此事同他有关?
“说来惭愧,那酒香下官不曾闻过。不过那酒香浓郁,别有一番风味。下官琢磨,恐怕是弓彬暗中不死心,还在图谋不轨。当初那什么康裕公公,手底下难道还有人?”顾青半真半假,转着眼珠子,捡了些不要紧的,娓娓道来。
见沈怀瑾打量自己,顾青微躬着腰:“大人放心,此番探事司并像先前一般,不问内里,就将尚酝局拉下水。那边若有什么动静,下官也会盯着。”
沈怀瑾深看了顾青好几眼,缓缓点头:“不错,不愧是尚酝局的。此事不能掉以轻心,不过还是以勾调酒液之事为主。也是麻烦你了,要兼顾如此之多。如今本官告假归来,旁的酒务,教新来的酒工之事,你可暂且搁置。”
“多谢大人体恤。既然如此,下官先去调酒了。”顾青心下舒了口气,新来的酒工,他也没操什么心。只是照沈典御如此一提,好似真的给了自己不错的恩典。
顾青心里头一激灵,入尚酝局后的好些琐事浮于心头。以往觉着沈典御事事为尚酝局诸人着想,如今想来,倒有一多半,都是嘴上说说。
想到此处,顾青心底深处涌起股寒意,只觉浑身汗毛竖起……好似先前跟着去内侍省的冰窖取用料,自己穿得少了些,脸都冻红了。
可如今是夏日,眼看离入伏也不久。
像是生怕沈怀瑾多问,顾青行完礼,飞快逃离值房,往酿酒坊去。
两日后,肃正堂有了动静。
“司使大人,属下按您的吩咐,倒真找到一个做皮影的匠人,案前一日,有人寻过他,让他制了两个特殊的皮影,给的银钱多,还要得急。”闻荣手中拿着证供,单腿跪于乌木长桌前。
崔景湛坐于桌后,静待闻荣说完。
闻荣挑眉:“大人,属下本想带画师绘下幕后之人,做皮影的匠人有言,来人带着兜帽,看不真切,只能听声音确认,是一男子。”
“可有旁的线索?那人多高?”崔景湛难得语带急切。
“回大人,据那匠人言,来人约摸比五尺半矮些。他说错不了,他自己身高约五尺半,来人带了兜帽,还比他矮上一丁点,”闻荣盯着纸上证供,一字一字道。
此言一出,崔景湛眉心挤作一团,此人不是弓彬,甚好,有利的证据又多了一个。
可此人也不是沈怀瑾。
沈怀瑾的个头自是赶不上弓彬的,可他也比五尺半要高上些许。
眼看线索又要断,崔景湛不肯死心:“那匠人可有言,皮影是什么用料,来人可还有旁的特征?”
闻荣赶忙点头:“匠人提及,来人交代一定要不透光,要硬挺,好在不需要多细致,那匠人花了大半日,用厚牛皮剪裁,再涂上胶封边,还在背后加了丝线木杆等,便于操纵。”
“你派人继续盯着这匠人。”崔景湛眉头锁紧,随机舒展开来。
他双眸微眯,嘴角微微勾起。线索看似断了,可背后之人搞出如此多的花头,一定会留下痕迹。
最难破的案子,往往最那些最简单的。
崔景湛思索几息,宫外没了线索,是时候查查宫内了。
当初以为伏藏豆丢失,只是偶然,探事司万万没有插手的道理。
如今事涉命案……
思来想去,崔景湛唤人暗中去查宫中密道小道,又飞快写了张小纸条,命人暗中传给顾青,让他留心尚酝局身高快到五尺半之人。
虽不见得一定是尚酝局之人,但他挂记顾青,不愿兄长被身边之人伤害,哪怕只有丝毫可能。
转眼间,离官家定下的日子还剩七日。
东京城外城,一处僻静小巷深处,有座瞧着十分不起眼的小院,一矮个男子单腿跪地,低头垂眸,大气都不敢出。
江福杰双手负于身后,微仰着头,眼珠子朝下,不耐烦地睨着地上之人:“你不是说十拿九稳?如今过去好几日,你可有丝毫线索?不说顾青的事,连那日从中阻拦之人你都查不出,我要你何用?”
“主上莫气!属下后来查过,那日事之地,离曹公名下的醉春楼极近,凑巧那日崔景湛也在楼中,属下不信他能脱得了干系!”地上之人胸口剧烈起伏,眸中闪过杀意,又带了几许茫然。
“曹公只令咱们查探,不代表他已摈弃崔景湛,你莫要妄想没有真凭实据,就将他拉下水。”江福杰强压着心头不悦,“他在又如何?你可知,曹公有意撮合他同自己的义女,如烟娘子。这些年,曹公对他是颇为看中。咱们同他无冤无仇,你可想好了。”
地上之人顿了顿,面露疑惑:“属下听说过此事。那夜之人,看身形和身法,不像是崔景湛。可那人,也不像是女子。属下特意留意了他二人的动向,楼中眼线称,那天夜里,如烟娘子一直在雅间陪着崔景湛,中途小二进去好几次添茶,他二人都不曾离开。”
不待江福杰追问,地上之人自顾自道:“属下也觉得奇怪。那日夜里,醉春楼里也没有蹊跷之人离开。属下猜测,阻拦属下之人,应是探事司埋伏在附近的禁军,可……”
“可这么些日子,探事司的禁军,无一人中毒,也无一人肩上有伤。”江福杰没好气嘲弄道,“罢了,顾青查得如何了?”
见主子暂且不追究,地上矮个男子松了口气:“大人,顾青进尚酝局的档案所载,他祖籍潼州府古蔺县,后来爹娘带着他迁到外地,十几年前,镇子里遭了疫病,一家子逃了出来,爹娘俱亡。彼时东京城广开粮仓,接纳外地流民,他同乳母一路辗转,在东京城生了根。属下查了,地名,年份,事件,都对得上。不过也有些巧,除了书册所载,属下想找些证人,都死无对证。”
江福杰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继续查。我不信有如此巧之事。你……顺着若是查不出,索性直接去查,尚酝局上一任典御,叶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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