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贷款批下来了。
陆亦川捏着那张薄薄的批条,手心全是汗,那纸片子烫手得很。
他一宿没合眼,翻来覆去就琢磨一件事,这钱怎么花才能都用在刀刃上。
买树苗,买粪肥,请人开荒,哪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谁知江晚压根没看他,指头直接在周正阳画的厂区规划图上,笃定地圈了一块空地。
“先把这块地平了,盖新车间。”
“盖车间?”陆亦川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嗓门都高了八度,“地里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盖什么车间?晚晚,这钱是贷来的,要还的!”
“农产品初加工车间。”江晚抬眼看他,不急不躁,“咱们的核桃、花生,从地里收回来,能就那么堆在泥地里?要去壳,要筛选,要烘干,要储存。这些活,都得在干净、专门的地方干。”
她把视线转向蹲在墙角盘算育苗的陆大柱,“大柱,你说收上来的核桃,最怕什么?”
陆大柱正拿个小木棍在地上划拉,头也没抬,想也不想就回:“怕回潮,怕生虫。那玩意儿金贵,伺候不好,用不了一个月就哈喇了,砸手里一文不值。”
“对。”江晚接上话,“所以咱们得有专门的烘干房和恒温库。以后咱们不光卖饼子,光是咱们自己种出来的核桃,都得是市面上最好的,干干净净,一个坏的都没有。”
周正阳激动地一推眼镜,镜片都挡不住那股子亮光。
“嫂子说得对!这才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从地头到进烤炉,全程都在咱们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天宝食品拿什么来学?拿什么来偷?”
陆亦川不吭声了。
他脑子里还想着怎么跟土地较劲,江晚却已经把土地后面的事全都想到了。
这笔钱,不仅要刨树根,更要先养好扎根的土。
说干就干。
村里的青壮劳力全被动了起来,村后那片人人嫌弃的乱石岗上,叮叮当当的砸石声响彻山谷。
厂区里,拉砖的板车吱吱呀呀,和着泥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柳树湾从没这么热闹过。
村里人看陆家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以前是羡慕,是眼热。
现在是打心底里的佩服和信赖,家家户户都把这事当成了自家的事,出工出力,没一个偷懒耍滑的。
歇晌的时候,两个汉子坐在田埂上,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抹了把汗。
“他二叔,你说这江家媳妇儿,那脑子是咋长的?咱们祖祖辈辈看着这片乱石岗子愁,她倒好,楞是能点石成金!”
“谁说不是呢!跟着亦川两口子干,心里头那叫一个踏实!年底不光有工钱,还有分红,我寻思着开春就给俺家大小子说个媳妇儿!”
“天宝食品”那边,自然也没闲着。
他们很快就现,“金凤凰”在市场上非但没被低价冲垮,反而根基更稳了。
于是,他们想出了更阴损的招。
这天,陆亦川从县里跑供销社回来,车还没停稳,人就从车上蹦下来,笑得直拍大腿。
“笑死我了!那个‘天宝’的钱厂长,最近跟疯狗似的,提着现钱满县城跑,要把所有供核桃的贩子全包圆了!”
他灌了口凉水,学着王经理的八卦口气,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嚷嚷:“王经理说啊,那姓钱的以为能把咱们的原料给断了,拿钱砸了一大圈才现,嘿!咱们‘金凤凰’压根就不从外头收核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