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岭的积雪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李云龙眯起眼睛,用冻伤的手掌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远处柳潭里方向的炮火声越来越密集,黑色的硝烟在湛蓝的天空中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把把出鞘的利剑。
"团长,前面有地雷标志。"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棉帽的护耳上结满了冰溜子,"是咱们工兵留下的,说北坡有未清理的跳雷。"
李云龙蹲下身,用刺刀轻轻拨开面前的积雪。冻土下方露出半截红布条,上面用炭笔写着模糊的警告字样。他抬头看了看地形:乌鸦岭北坡是条狭窄的之字形山路,右侧是峭壁,左侧是百米深的冰谷。
"全队停止前进。"李云龙拍了拍手套上的雪渣,"工兵班过来。"
六个工兵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前来。他们的工具早在三天前就丢光了,现在只剩下几把刺刀和自制的探雷针——用铁丝绑在木棍上的破铜烂铁。李云龙看着他们跪在雪地里,一寸一寸地往前摸索,指甲缝里很快渗出了鲜血。
"停!"最前面的老工兵突然僵住,刺刀尖停在雪面下方两寸处,"这下面有东西。"
战士们立刻散开隐蔽。老工兵小心翼翼地刨开积雪,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a跳雷。这种美制地雷被战士们称为"阎王跳",触后会弹到腰间高度爆炸,钢珠能覆盖方圆二十米。
"能拆吗?"李云龙低声问。
老工兵没说话,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颤抖的手指轻轻拨开地雷周围的冻土,突然脸色大变:"团长这下面是连环雷"
李云龙心头一紧。他前世在军事杂志上看过这种布置——一颗显眼的地雷下面连着好几颗暗雷,专门对付排雷人员。
"全体后退一百米。"李云龙果断下令,"老周,你有把握吗?"
老工兵笑了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团长,俺拆过的地雷比美国佬吃过的罐头还多。"
等待的半个小时像一辈子那么长。李云龙站在安全距离外,看着老工兵佝偻的背影在雪地里忙碌,汗水顺着对方的脖颈流下,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竟然没有结冰。
"成了!"老工兵终于直起腰,手里举着拆掉的引信。
队伍刚要前进,远处突然传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四架f-o流星式战斗机从山脊后方掠过,机翼下的火箭弹呼啸着扑向柳潭里方向。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击波甚至传到了五公里外,震得乌鸦岭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加快度!"李云龙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柳潭里情况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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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队伍跌跌撞撞地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柳潭里的惨状映入眼帘。这个曾经宁静的朝鲜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燃烧的茅草屋像一支支巨大的火炬。村口的稻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志愿军的,也有美军的,冻僵的手臂以各种角度指向天空,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找掩体!隐蔽!"李云龙突然大吼。
一架美军侦察机不知何时出现在头顶,正在做低空盘旋。战士们立刻扑进雪地里,白布伪装服与雪原融为一体。飞机来回扫了三趟,终于不甘心地飞走了。
"老李!老李!"
熟悉的声音从村口的废墟中传来。李云龙定睛一看,是旅参谋长徐志成,左臂吊着绷带,军大衣上全是弹孔和血迹。
"你们总算来了!"徐志成一把抓住李云龙的肩膀,"美军第七师突破了高地,正往这边压。长命令你们团立刻接防东南侧的号阵地!"
李云龙接过命令状,纸张被鲜血浸透了一半,字迹模糊不清。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一百多个伤痕累累的战士,三分之一还拖着担架。
"老徐,我的人手"
"没时间了!"徐志成打断他,指向东南方,"号阵地后面就是野战医院,上千号伤员啊!要是让美国佬的坦克冲过去"
李云龙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转身对筋疲力尽的战士们喊道:"全体都有!检查武器弹药!五分钟后出!"
没有抱怨,没有犹豫。战士们默默地给步枪上油,把所剩无几的子弹数了又数。重伤员们挣扎着从担架上坐起来,把手榴弹集中交给要上阵地的战友。有个双腿截肢的战士把珍藏的半包香烟塞给李云龙:"团长给弟兄们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