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旨意像一阵秋风,暂时吹散了后宫的躁动。那些常在们收敛了明面上的小动作,储秀宫总算得了几日清净。瑶珈却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平静,背后藏着的暗涌就越汹涌。
果然,重阳节前夕,麻烦就找上了门。
内务府的刘总管亲自来了储秀宫,脸上堆着虚假的笑意,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完颜常在,这是今年重阳节宫宴的礼服料子,您瞧瞧合不合心意?”
瑶珈展开绸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可这明黄色……按宫规,只有皇后和皇贵妃才能用明黄色,她一个常在,最多能用杏黄色。这刘总管分明是故意刁难。
“刘总管怕是拿错了吧?”瑶珈的指尖拂过绸缎上的金龙纹样,语气平静,“臣妾位份低微,不敢僭越使用明黄色。”
刘总管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起来:“哎哟,瞧奴才这记性!这料子是给德妃娘娘准备的,怎么拿错了?”他话锋一转,从身后的箱子里又取出一卷灰扑扑的料子,“那您看看这个?这是给常在们准备的,虽说素净了些,但也还算体面。”
瑶珈看着那卷料子,粗得像麻袋布,上面还沾着几块污渍,别说参加宫宴,就连做抹布都嫌磕碜。她心里冷笑,这哪是送料子,分明是打她的脸。
“刘总管,”瑶珈放下料子,语气依旧温和,“这料子确实……特别。只是重阳节宫宴,是要面见皇上和太后的,臣妾穿着这个去,怕是会失了皇家体面吧?”
刘总管皮笑肉不笑:“常在说笑了,这料子虽然普通,但也是按规矩分的。您要是不喜欢,奴才也没办法,库房里就只剩这些了。”他笃定瑶珈不敢把事情闹大,毕竟重阳节宫宴在即,没有合适的礼服,丢人的是她自己。
瑶珈看着刘总管眼底的得意,忽然笑了:“既然是按规矩分的,那臣妾就收下了。多谢刘总管特意跑一趟。”
刘总管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接受,愣了一下,随即假惺惺地客套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他刚走,春桃就气得直跺脚:“这刘总管太过分了!明摆着是故意的!这料子怎么能穿去宫宴?”
“谁说要穿了?”瑶珈拿起那卷粗布,在手里掂量着,“他想让我出丑,我偏不让他如意。”
刘嬷嬷忧心忡忡:“可重阳节宫宴就剩三天了,就算现在赶制新礼服,也来不及了啊。”
“不用赶制新的。”瑶珈的目光落在那卷明黄色云锦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总管不是送了‘好料子’吗?咱们正好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两天,储秀宫的绣娘们忙得脚不沾地。瑶珈让人把明黄色云锦拆开,取其中的金线和银线,又将那卷粗布染成了沉稳的石青色。她亲自画了图样,让绣娘们在石青色粗布上,用拆下来的金线绣出简洁的云纹。
春桃看着绣娘们飞针走线,还是不放心:“常在,就算绣上金线,这粗布也还是粗布啊,跟其他娘娘的礼服比起来,还是太寒酸了。”
“寒酸?”瑶珈放下画笔,指着图样上的云纹,“你看这些云纹,看似简单,实则每一针都有讲究。重阳节登高祭祖,本就该穿得庄重些,太花哨了反而不妥。再说,”她话锋一转,“越是不起眼,才越能出其不意。”
刘嬷嬷看着图样,忽然明白了:“格格是想……以退为进?”
“算是吧。”瑶珈微微一笑,“刘总管想看我笑话,我就给他演一出‘简朴守礼’的戏码。皇上最看重规矩,说不定还会夸我懂事呢。”
重阳节宫宴设在畅音阁。瑶珈抵达时,殿内已经坐满了人。她穿着那身石青色礼服,刚走进殿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不是完颜常在吗?她怎么穿成这样?”
“这料子也太寒酸了吧,跟个宫女似的。”
“我看是内务府故意刁难她吧,谁让她最近那么得宠。”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钟常在虽然还在禁足,但她宫里的小宫女也来了,此刻正踮着脚,往瑶珈这边看,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瑶珈却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姿态从容,仿佛穿的不是粗布礼服,而是最华贵的云锦。
德妃坐在主位附近,看到瑶珈的穿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宫宴开始后,康熙和太后驾临。康熙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瑶珈身上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酒过三巡,到了献艺环节。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各宫嫔妃争奇斗艳的时候,琴棋书画,歌舞升平,生怕落了下风。
今年却有些不同。李常在第一个站出来,娇笑着说:“皇上,太后,臣妾近日学了支新舞,想献给大家助助兴。只是臣妾的舞衣不小心被茶水弄脏了,能不能借完颜妹妹的礼服穿一下?妹妹的礼服这么‘特别’,定能让舞蹈更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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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瑶珈身上,等着看她的笑话。借礼服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事,更何况李常在明摆着是想羞辱她。
瑶珈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康熙和太后福了福身:“回皇上,太后,李姐姐的心意是好的,只是臣妾的礼服实在简陋,配不上姐姐的舞姿。再说,这礼服是臣妾特意为重阳节准备的,取‘简朴守礼’之意,若是借给姐姐,怕是有违初衷。”
她的声音清亮,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太后笑了笑:“完颜常在说得有道理。重阳节本就该简朴些,你这份心意,哀家领了。”
康熙也点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这份简朴更可贵。”他看向李常在,语气沉了沉,“既然你的舞衣脏了,那就下次再献吧。”
李常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瑶珈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她知道,这只是化解了一次刁难,后面还有更多的陷阱等着她。
献艺环节继续进行,瑶珈没有再出风头,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偶尔和太后说几句话,态度恭敬而得体。
宫宴快结束时,康熙忽然说:“完颜常在的礼服虽简朴,但上面的云纹绣得很有章法,是谁绣的?”
瑶珈连忙起身:“回皇上,是臣妾宫里的绣娘们绣的,臣妾只是画了个图样。”
“嗯,”康熙点点头,“手艺不错。赏。”
李德全立刻奉上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羊脂玉耳环,莹润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瑶珈谢恩后,回到座位上。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里,嫉妒少了些,多了些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