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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的护照办理手续繁杂,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季淮川便在市区重新找了家环境清幽的疗养院。
日子谈不上多温情,季浩依旧话少,偶尔开口也带着习惯性的刻薄。
但季淮川每天都会抽时间过去,陪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是沉默地坐一下午。他们之间多了份心照不宣的陪伴,像寒冬里慢慢融开的冰,让平淡的日子渐渐有了些盼头。
这天傍晚,季淮川扶着季浩在疗养院的林荫道上散步。
季浩走得慢,枯瘦的手搭在他臂弯里,掌心带着药膏的凉意。
就在这时,斜后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一道人影猛地窜了出来。
季淮川辨认出那是陈驰。
他头发凌乱,手里竟紧紧攥着一把匕首,眼神涣散又疯狂,死死盯着季淮川。
“季淮川!清婉对你早就没有了感情,她爱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她看我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可你却拖着不肯放手!我就算再爱,也不想插足别人的家庭,只能一次次把她推开。”
他突然抬高声音,匕首在手里猛地一顿,“后来你们终于离了,她向我告白,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我甚至开始规划我们的未来。我们第一天确定关系,第二天我就完全接纳了她,可是第三天她就变了,她突然就不要我了,疯狂的找你,看都不再看我一眼!我成了全电台的笑话,连工作都丢了,你说,我不该恨你吗?”
“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他嘶吼着朝季淮川的方向逼近,每一步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你就该消失!永远消失!”
季淮川将爸爸拽到身后,双臂绷直,牢牢护住他。
季浩急得想挣开,也想挡在儿子身前,可他太瘦弱了,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被儿子护在身后,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儿子的衣角。
千钧一发之际,林清婉突然出现,挡在季淮川身前。
她脸色铁青,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陈驰!你清醒点!”
陈驰不管不顾,疯了似的瞪着季淮川:“是他!都是他的错!”
“不关淮川的事,是我的错。”
“我心里一直清楚我最爱的是淮川,可我却又荒唐地被你的疏离吸引,一心想征服你。”她看着陈驰,眼底流露出愧疚,“得到之后就不想要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们两个人,你要恨就恨我,冲我来,别伤害无辜的人。”
陈驰泪流满面,嘶吼着挣扎:“可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他猛地甩动手臂,冲上来的一瞬间,那把匕首直直刺进林清婉的手心。
鲜血瞬间涌出来,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陈驰看着那片红,突然跌坐在地,发出癫狂的大笑,笑声里裹着绝望的哭腔。
医护人员和保安闻声赶来,迅速将他摁在地上。林清婉捂着流血的手,眉头紧锁,目光却先落在季淮川身上,确认他没事,才松了口气。
看着林清婉不断滴落的鲜血,季淮川脚步下意识往前挪,却又猛地顿住。
他转头对赶过来的医护人员抬了抬下巴,声音冷淡:“她是伤者,先给她包扎。”
说完,他扶着季浩转身就走,经过林清婉身边时,只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没有多余的眼神,没有半分停留,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清婉望着他的背影,手心的痛远不及心口的空落。
她今天来,本是想把重新分割好的财产转给他,那是他应得的,是他欠他的,她也庆幸自己来了,为他阻挡了一次伤害。
自那以后,季淮川彻底对她避而不见。直到季浩的护照办下来,他便带着父亲离开了海城,远赴斯佩洛。
林知微还是会偶尔给他发邮件:陈驰被诊断出精神失常,送进了疗养院、林清婉的手伤得挺严重,痊愈后可能连握筷子都费劲,整个人也没了往日的意气,把林氏集团全权交给了她打理。
季淮川看过便删,未曾回应。
半年后,这个鲜花小镇上,多了家名为“曼塔”的小花店。
店主是位东方男子,眉目清秀,性子沉静。每日清晨,他会踩着露水去花田选花,午后坐在窗边修剪枝叶,夕阳西下时,便锁了店门,去不远处的山坡上,陪爸爸看一场完整的日落。
风里带着玫瑰和薰衣草的香气,日子像被拉长的丝绸,柔软而平静。
有些爱不必守着陈旧的模样,不必被过往的伤痕捆绑,才能带着新生的勇气,去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