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朱雀大街,骤然冷却。
一群官员的脸孔僵住,化为惊愕。
李肇勒住缰绳,乌骓马立起,出一声长嘶。
他居高临下,冰冷的目光钉在那个被按在地上、犹自挣扎嘶吼的“乞丐”身上,沉默未言。
“放肆!何人在此喧哗惊驾?污蔑朝廷重臣。”仪仗前方,一位身着绯袍的礼部官员厉声呵斥,额上青筋暴跳。
“带下去,休得冲撞仪仗!”
那“乞丐”仿佛豁出了性命,被按得脸贴地,依旧奋力昂起,死死盯着高踞马上的李肇,声嘶力竭地重复着,血泪般控诉。
“殿下!郑国公府大房长子郭照怀,利用职权,勾结奸商,倒卖军需……黑风口雪灾,前线将士冻饿而死,疫病横行……那些救命粮草……御寒的棉衣和药材……都被这群蠹虫贪了去……换了金山银山……”
他额头蹭出血痕。
拉扯中,又从怀中掏出带血的账簿和密信,用尽力气,跑向李肇的马前。
“草民有郭家四公子郭照轩亲笔罪证,及郭家克扣军需账册!请太子殿下过目。”
“罪证在此,不容抵赖——求殿下明鉴!为枉死的将士申冤……”
“哗——”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丧尽天良!畜生!喝兵血的畜生!”
声浪掀天。方才的寂静被更汹涌的声浪取代。
账簿和密信就落在李肇马前的青石板上。
一本线装册子,纸页泛黄,边角卷起。
四周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马背上的储君身上。
这时,郭丕方才如梦初醒,气急败坏地尖声喊叫。
“拿下!快把这污蔑朝廷命官、惊扰仪仗的疯子拿下!”
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立刻扑上去,死死按住还在挣扎嘶喊的“乞丐”,捂住他的嘴,将他剩下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另有两个兵士则快步上前,就要去捡地上账册。
“慢着!”
一道低沉而威压的声音响起。
李肇缓缓抬手。
戴着玄铁护臂的手掌在日光下冷硬如冰。
抬落间不带一丝烟火气。
“关涯。”
“属下在!”
“呈上来。”
一直紧随在李肇马后的汉子,腰悬长刀,沉声抱拳领命,下马俯身,将账簿高高托起,恭敬呈上。
李肇垂眸接过翻阅,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郑国公,你有何话可说?”
郭丕尚未开口辩驳,郭照怀便变了脸色。
但他自忖心中有数,挺直了腰杆,还算镇定。
“启禀太子殿下,此事纯属诬蔑。自西疆战事初启,便有人勾结逆党恶意构陷,想毁我郭家,动摇朝局安稳。账册是假的。所谓密信,也定是伪造。”
“是不是假的,验过便知。”
李肇的声音冷淡,没有一丝起伏。
“元苍。”
“属下在!”元苍立刻上前。
“传刑部司直、大理寺评事,精通文书钱粮的主簿、录事前来,对照兵部存档及军需案卷宗,勘验笔迹、数目,逐笔核对。”李肇的声音清晰冷冽。
“遵命!”元苍领命而去。
不多时,几名身着文官服饰的官员疾步趋前。
他们皆是掌管司法刑狱,负责文书勘验、证据核查的属官,精通刑名、钱粮、文书鉴定。
李桓见状微微皱眉,上前压着声音,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