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风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更加凛冽,像无数冰冷的刀片切割着沃斯托克-小镇。
教堂阁楼里,透龙像往常一样,将温热的羊奶递到爱莉希雅嘴边。
小家伙紫水晶般的眼睛眨了眨,这次没有玩勺子,而是乖乖地小口吮吸起来,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仿佛也感受到了窗外那不同寻常的寒意。
透龙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并未深究。碳基生命的脆弱感官总是对气候变化过度反应。他更在意的是楼下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约瑟夫神父终于还是倒下了。
前几日只是低烧和轻微的咳嗽,神父固执地认为是“老毛病”,拒绝去医院,只喝了点彼得大叔送来的草药蜂蜜水,但昨夜的风雪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晨透龙下楼时,现老人蜷缩在壁炉旁的旧椅里,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灰败,呼吸急促而费力,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腑都咳出来,浑浊的眼眸里满是痛苦和虚弱。
“透…透龙…”神父看到楼梯上的身影,挣扎着想说话,却被更猛烈的咳嗽打断。
透龙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人类的衰老与疾病,如同生锈的齿轮,是自然规律的一部分。
透龙感到些许烦躁,一个病重的老人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关注、药物、甚至医生上门,而医生意味着更细致的观察——他讨厌被观察。
爱莉希雅似乎也被楼下剧烈的咳嗽声吓到了,小嘴一瘪,紫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爆出一场“无序波动”。
透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指,悬在她眼前。
然而这一次,那根万能的“静音”手指失效了。
爱莉希雅没有看他的手指,她小小的身体转向楼梯口的方向,透过阁楼栏杆的缝隙,努力向下望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的小手紧紧抓住透龙的衣襟,出一种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呜咽声。
透龙叹了口气,他抱起爱莉希雅,走下楼梯。壁炉的火烧得很旺,但似乎驱不散神父身上的寒意。
“药…在…厨房…柜子…”神父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哮鸣音。
透龙闻言,将爱莉希雅放在神父脚边一块厚实的羊毛地毯上,随即便去拿药。
小家伙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到神父腿边,仰着小脸,紫水晶般的眼眸盛满了泪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老人痛苦扭曲的脸庞。
她伸出小小的、粉嫩的手,似乎想触碰老人垂落在毯子上、因痛苦而青筋暴起的手背,却又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犹豫,最终只是虚悬在空中,出更清晰的、充满无助的“唔…唔…”声。
透龙走进厨房,轻易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棕色药瓶。标签早已模糊,瓶内只剩下寥寥几片颜色可疑的药丸。他扫了一眼生产日期——早已过期数年。他面无表情地倒出两片,倒了杯温水,回到壁炉旁。
“服下。”他将药片和水杯直接递到神父干裂的唇边,声音毫无波澜,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和力度,迫使老人张开嘴吞下药片和水。
药效微乎其微。咳嗽稍缓了几秒,旋即又更猛烈地爆。神父靠在椅背上,痛苦地闭着眼,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毯子上,离爱莉希雅近在咫尺。
透龙眉头皱起,准备将神父带去医院。
就在这时,爱莉希雅,伸出小小的、温软的手,极其小心地、轻轻地覆盖在神父那只布满皱纹和老年斑、冰冷而颤抖的手背上。
透龙的感知力瞬间提升至极限,空气中,一丝极其微弱、频率却高得不可思议的“嗡鸣”悄然扩散。
爱莉希雅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粉色睫毛覆盖下来,小脸上一片空灵的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暖意”——不,那不仅仅是温度,更像是一种生命秩序的具现化——从她小小的掌心流淌出来。
透龙“看”得无比清晰:无数比丝更纤细亿万倍、散着柔和粉紫色微光的能量丝线,如同具有生命的溪流,从爱莉希雅的掌心温柔地渗入神父枯槁的手背皮肤,沿着经络血管,无声而迅捷地流淌向那被炎症和衰竭折磨的肺腑。
神父痛苦紧锁、如同沟壑般的眉头,就在这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过程中,极其细微却无比确定地……舒展开来。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那股笼罩着他、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和痛苦气息,如同被无形的阳光驱散的阴霾,明显地被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抚平、净化了。
时间仿佛在壁炉旁凝固。跳跃的火光在爱莉希雅粉色的梢跃动,在她专注的小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她的小手稳稳地覆盖在神父的手背上,像一个小小的、散着生命光辉的锚点。
十几秒,也许二十秒。爱莉希雅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紫水晶般的眼眸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她收回小手,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了神父的小腿上,急促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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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也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眸里先是茫然,随即落在自己手背上那残留的、难以言喻的温暖感上,又顺着那感觉的来源,看到了靠在自己腿上、脸色苍白喘息着的爱莉希雅。
老人灰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痛苦之外的、一种混杂着惊愕、难以置信和滔天巨浪般感动的神情。泪水,浑浊而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
“好孩子…我的…我的小天使啊…”神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近乎哽咽的温柔。
他用另一只颤抖得不那么剧烈的手,极其轻柔地、充满无限怜爱地抚摸着爱莉希雅汗湿的粉色头,“是神…是神借你的手…给了我这老骨头…一丝喘息吗…”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向透龙,眼中是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寻求确认的目光。
“是她救了你,不是什么神明。”
透龙走上前,俯身将软绵绵的爱莉希雅抱起。
小家伙立刻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小脑袋深深埋进他冰凉的颈窝,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深度睡眠,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仿佛刚才的举动耗尽了她所有的储备。
透龙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这份沉甸甸的、蕴含着宇宙至高生命法则的温暖重量。他抬头,冰冷的目光穿透窗户上凝结的厚厚冰花,投向窗外铅灰色的、被暴风雪统治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