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了黑市的嘈杂,摊主抱着瞬间扭曲变形的脚踝,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冰冷的泥地上疯狂翻滚、抽搐。假地图从他怀里散落出来,被翻滚的身体压进泥泞,劣质的棉衣也滚落一旁,露出了里面一团团黑硬的劣质填充物。
周围的喧嚣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又带着点荒诞的“意外”惊呆了,目光在痛苦哀嚎的摊主和那对沉默的异乡人身上来回扫视,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爱莉希雅的小脸也白了。她看着那摊主扭曲痛苦的脸,又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透龙。他依旧平静地站着,灰眸望着混乱的中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目睹了一场风雪中树枝的自然折断。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西伯利亚的寒风更甚,瞬间攫住了爱莉的心脏。她的小手死死攥紧了透龙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压得极低,只有透龙能听见:
“透龙…是你做的吗?那个…‘不幸’?”她想起了在沃斯托克-,那些离奇死去的崩坏兽。
透龙的目光从哀嚎的摊主身上收回,落在爱莉写满惊惧和一丝了然的紫眸上。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条物理定律:“他意在掠夺,灾厄会降临在掠夺者身上,这是既定法则。”
没有否认。冰冷的逻辑像一把解剖刀,剖开了那“意外”之下残酷的必然。
爱莉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看着透龙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灰眸,又看了看地上翻滚哀嚎、因贪婪而自食其果的摊主。一丝解气的快意在她心底闪过,随即被更深的、冰冷的忧虑所淹没。这种力量…如此轻易,如此…可怕。
“我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透龙点了点头,没有再看那片混乱一眼。他带着爱莉,像两片沉默的影子,迅离开了喧嚣又骤然死寂的黑市中心,走向小镇更边缘的荒凉地带。
诺沃卡缅卡的边缘,靠近那座散着不祥气息的废弃矿洞区域。崩坏能侵蚀的痕迹更加明显:土地呈现出病态的灰紫色,稀疏的枯草扭曲成怪异的姿态,空气中那股金属锈蚀混合腐败的甜腻气味更加浓重。几顶更加破烂的帐篷像溃烂的疮疤散落在这里,是流浪者和被抛弃者的最后栖身地。
在一个背风的、用废弃矿车板和破塑料布勉强搭成的窝棚角落,他们看到了一个女孩。
她蜷缩在一堆散着霉味的破布烂絮里,瘦小的身体像一片风干的树叶,几乎看不出起伏。
裸露在破布外的手脚皮肤呈现出大片的灰败色,布满了诡异的、蛛网般的暗紫色纹路,一些地方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纹般的溃烂。
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痛苦的嘶鸣,凹陷的脸颊上,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瞳孔边缘泛着不祥的浑浊紫色光晕。
崩坏病侵蚀晚期,多器官衰竭,神经系统严重受损,生存概率:趋近于零。透龙的思维核心瞬间给出了冰冷的诊断。
窝棚里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旁边一个同样形容枯槁的老妇人,眼神麻木地守着,看到有人靠近,也只是迟钝地抬了下眼皮,随即又归于死寂。
爱莉希雅的脚步猛地顿住了,黑市遭遇带来的恐惧和冰冷瞬间被眼前这具正在缓慢凋零的生命驱散,巨大的悲伤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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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没有看透龙,紫眸紧紧锁着那个濒死的女孩,抬脚就要冲过去。
“爱莉希雅。”透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直,没有任何劝阻的语调,却像一道无形的闸门,“目标个体:无有效干预价值。崩坏侵蚀度过临界阈值,逆转概率为零。接触存在未知生物污染风险。行为:非效率。”
他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如同分析一个失效的零件。效率至上,规避无谓损耗,这是石之人的生存铁律。
爱莉的身体僵了一下。透龙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分析像针一样刺在她心上。她猛地回头,紫眸第一次对透龙燃起了激烈的、近乎愤怒的火光:“她不是‘目标个体’!她是个人!她还在呼吸!她…她很痛苦!”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女孩灰败皮肤上那些狰狞的紫色纹路,“你看不见吗?!”
没有等待透龙的回应,或者说,他的任何回应在此刻都已失去意义。
爱莉挣脱了他衣角的力量,像一只扑向烛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冲到了那个小小的窝棚前,在老妇人麻木的注视下,跪在了冰冷的、带着病态颜色的土地上。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溃烂的纹路,轻轻覆盖在女孩冰冷得可怕的额头上。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带着生命律动的粉色光芒,如同冬日里挣扎着穿透阴霾的晨曦,从爱莉的掌心柔柔地散出来,将女孩灰败的脸庞笼罩其中。
光芒触及的瞬间,女孩破风箱般痛苦的呼吸似乎极其细微地…平缓了那么一瞬。
那双空洞望着天空的浑浊紫眸,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竟奇迹般地聚焦,落在了爱莉希雅满是泪水的脸上。
那目光中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纯粹的茫然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平静。
爱莉咬着下唇,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女孩冰冷的额头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她努力地、持续地释放着那温暖的光芒,小小的身体因为力量的输出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