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碎裂的刹那,并非轰然巨响,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万年古玉寸寸龟裂的呻吟。
裂隙绽开,漏下的却不是光,而是粘稠如墨的黑暗。
就在那黑暗深处,密密麻麻的眼眸骤然睁开。
那不是星辰,不是日月,甚至不是活物该有的眼睛。
它们像是……剥落了釉色的古陶上镶嵌的琉璃珠?是青铜鼎锈蚀孔洞里渗出的污秽脓液?
不,都不是!
它们只是存在着,贪婪地、漠然地、洞悉一切地俯视着下方蝼蚁般的众生。
人、妖、魔……自以为然的修士。
目光所及,并非简单的注视。
那是亿万根冰冷的、无形无质的探针,狠狠刺入每一个生灵的脑海。
视网膜上,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向下淌,不是血泪,而是视觉本身在剥离、溶解,留下灼烧般的空洞。
颅骨之内,并非搅动,是无声的尖啸,是亿万条冰冷的蛆虫在啃噬着思维的筋络,在脑浆的泥沼里翻滚、产卵。
一个荒诞而冰冷的认知,伴随着颅内尖锐的嗡嗡声,如同冰冷的铁钎钉入意识:
【看呐……你我不过都是些……装着肉的肉瓮。】
肉骨烧制的瓮身冰冷粗糙,内里盛满了蠕动、腥甜的血肉,瓮中之肉挤压着,撕扯着,不分彼此。
妖啃食着同类的骨,爪牙间滴落腐臭的汁液;人啜饮着同族的血,喉间滚动着贪婪的吞咽;魔在阴影里咀嚼着破碎的魂灵,出满足的叹息。
而那高踞于碎裂天穹之上的“祂们”,则端坐于无形的筵席座,漠然注视着这瓮中盛宴,等待着最丰腴的那一份祭品……
【肉食肉,人噬人,妖啖妖,神啖一切有形无形之灵。】
混沌在沸腾,疯狂在低语。
苏无罔站在所有扭曲的中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些自维度之外垂落的眼球。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千万条绞缠的肠管、腐烂的眼球集群、自噬的兵器洪流。外神正从不可知的深渊爬出,试图将这片天地撕扯成祂们的食粮。
祂们的视线舔舐着祂,这位新生的神。
苏无罔面无表情地捏碎掌心木雕。那粗糙的狐狸雕像迸出耀目青光,妖族信仰之力如火山喷。
玉树本体冲天而起,晶莹的枝干在虚空中疯长交织,形成覆盖整个世界的屏障。
“此方有主。”
苏无罔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某种古老的宣判,回荡在每一个生灵的魂魄深处。
“滚。”李妄生从苏无罔身后分裂而出,漆黑的衣袍翻涌如夜潮。他仰头,冲着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咧开一个狰狞的笑,竖起中指:
“正好,本大爷也饿了。”
“要不要试试,谁吃谁?”
外神的低语在维度之外震颤,像是亿万条蛆虫啃噬着世界的边缘。
李妄生嗤笑一声,眼底血色翻涌:“丑东西们,别纠结谁打头阵了~一起上吧~”
苏无罔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心魔。
祂只是轻弹剑锋,枯荣古剑震颤如龙吟,剑身映出祂此刻的模样,孤绝、疯狂、嚣张得近乎可怖。
身后,是摇摇欲坠的六界。
是仍在奔逃的凡人、嘶吼的妖魔、崩塌的山河、破碎的轮回。
是他必须守住的一切。
而且只有他能守住。
李妄生舔了舔嘴角,眼底燃起某种近乎愉悦的暴戾。
“以一敌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