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与灶沿碰撞,出清脆的轻响。
她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继续往瓦罐里倒水,水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耀辉坐在一旁的桌子前,正合起账本。
他的动作有些缓慢,账本合上时出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
他抬起头,看了文奕一眼,然后缓缓说道:“去年托人带的信,怕是沉在海里了。”文奕临走时,黄语静追出去递上油纸包:“这是给总司令备的润喉糖,最近电台总熬夜。”
她说话时,鬓角的碎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颗朱砂痣——那是暗号,说明昨夜截获的电报已破译。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天井,林耀辉躺在后院晒太阳,看着工人们蹲在青石板上翻晒陈皮,忽然从叠着的橘皮里抽出张薄纸。
上面用胭脂写着几行娟秀小字,那字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仿佛是出自一位大家闺秀之手。
仔细一看,原来是黄语静仿着闺阁书信的笔法译的电文。电文的内容很简单:“冯部囤积军火于西郊废弃窑厂,与洋商约定初三交易。”
黄语静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当她看到纸上的字时,眉峰微微蹙起,似乎对这电文的内容有些担忧。她轻声问道:“洋商是哪国的?”
林耀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回答道:“能让冯司令冒险的,除了日本人还有谁。”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无奈。
林耀辉把那张薄纸小心翼翼地凑到烛火上,橘红色的火苗立刻如饿狼一般扑向信纸,瞬间将其吞噬。
火苗舔舐着信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林耀辉看着信纸在火中化为灰烬,缓缓说道:“轩羽下月回来,正好赶上……”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无法说出口。
话没说完就被街面的喧哗打断。
冯司令的卫队正踹开对面绸缎庄的门,绸缎滚落一地,像泼了满地的血。黄语静攥着茶盏的手指泛白,瓷杯沿在掌心压出半圈红痕。
林耀辉望着对面扬起的尘烟,喉间紧。
他想起五年前轩羽被派去南方部队的那天(其实就是进入特密队),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姑娘把辫子盘进军帽,笑着说:“外公,等我回来,就让唐先生给我弄新型。”那时唐方阅还在西林市的律师楼里,总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永远系得整齐。
暮色漫进医馆时,黄语静在药柜后现个油纸包。
打开来看,是半块霉的绿豆糕,下面压着张字条:“唐律师托人带回,说这是小姐最爱吃的那家。”字迹潦草,纸角沾着海腥味。
林耀辉捏着那半块绿豆糕,糕点的霉斑像片丑陋的蛛网。
他忽然想起唐方阅被奉系军阀带走那天,也是攥着这样的油纸包,说要给轩羽送刚出炉的绿豆糕。
“冯司令的人在码头搜得紧,”黄语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包东西是从死人身上搜出来的,送东西的人……没熬过刑。”
药杵从石臼里滚出来,砸在地上出闷响。林耀辉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每一声都像砸在紧绷的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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