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俨拄着竹杖,望着紧闭的朱门,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
身旁的毛豆攥紧腰间的衣带,小麦色的脸庞上满是担忧,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先生,陛下她……”
“进去看看。”
余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伸手推开虚掩的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景象。
景意南赤脚踩在满地的瓷片与奏折之间,明黄龙袍下摆沾着斑驳的墨渍,不知是何时染上的。她正将一卷奏折狠狠砸向柱子,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懑都泄出来。金簪歪斜地坠在间,串珠散落一地。
“陛下!”
余俨见状,疾步上前,竹杖点在青砖上出“笃笃”的闷响。
景意南猛地转身,凌乱的丝遮住半张脸,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愤怒。
“又是来劝我低头的?让那些老匹夫等着,朕就是死也……”
“够了!”
余俨的声音突然拔高,在大殿中回荡。
他看着面前年轻的姑娘,眼中满是痛心与焦急。
“大灾当前,你在这里摔奏折?齐梓恒的赈灾策为何不用?非要看着三郡百姓全死绝才甘心?”
景意南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她一把抓起案上的玉玺,就要朝着余俨砸来。
毛豆反应迅,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握住她的手腕。
却不想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松开!”
她声音嘶哑得近乎渗人,眼中泛起疯狂的泪花。
“你们都觉得我不如他是不是?从小他读书过目不忘,有经世之才,我点灯熬油却总被说愚笨!如今连赈灾也要我用他的法子,我到底算什么!”
随着她的嘶吼,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委屈与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而如今,连关乎国家存亡的赈灾大事,都在提醒着她不如齐梓恒,这让她如何能不崩溃。
余俨望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眼底泛起酸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会蹲在农田里给蚂蚁搭桥的小姑娘,那个在无数深夜里也会挑灯苦读的身影,与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帝王形象重叠又分离。
他缓缓蹲下,竹杖轻轻点在她手背。
声音里满是些许的不敢置信。
“这世上有才华聪明人何其多,阿雅,你比得完吗?做皇帝不需要太聪明,但要让聪明人为自己所用。难道你要因为比不过人家这一条荒谬的理由在这里大脾气吗?难道现在的你,连听进一句良言的勇气都没了?”
景意南的呜咽突然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殿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飞了檐角栖鸦,“笃笃”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更显寂寥。
毛豆默默捡起地上的玉玺,用袖口仔细地擦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久,景意南沙哑着嗓子开口。
“出去吧。”她别过脸,不愿让余俨和毛豆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
“赈灾策……我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