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後,时敬之坐着慢慢看通讯器里的消息,然後一条一条地慢慢回复。
他以前很不喜欢回复信息,他总是回避,现在却有了时间和精力,和那麽多人打交道,说一样的或者不一样的话。
最後是郑泊豪。
闭幕仪式那天,郑泊豪在他起身不久後发来一条信息,他那天晚上神志不清,一直没看到。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我失恋了。”
………是可以彼此原谅的吗?
沉船问题中,你会舍弃谁?一个又一个……你选择谁?
“我只能怪你……”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他说。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时敬之一直盯着看,看了一路。
他给对方发了好多好多的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复。
到站以後,时敬之没立刻进门,他站在房门前久久地看。
花园中的樱桃树枯萎了。
它其实一直枯萎着,哪怕生了叶子,也结不了果,他种下没多久,这棵树就被辐射摧毁了。
当时他觉得自己被重锤猛砸,一口气上不来,两眼发黑,头痛欲裂,可接下来他还能喘气。
于是他就一直养着。
可是他似乎真的很不会照料。他养过鱼,乌龟,仙人球,然後他们都干涸了。
他们都陪伴不了他太久,可能是他心里太空了,又或者他本质需要被责备。
三天他忽然晕倒,被留在病区打吊瓶,後来住在办公楼的紧急休息室。
三天前郑家人连夜带郑泊豪去了东太平洋区,郑泊豪失去了一条胳膊丶左侧的肺和半块心脏。
“他不想见你。”TINA说。
他看到花园里有人在慢慢走出来,路过樱桃树,他突然想起郑泊豪说想来吃樱桃,被他仓皇拒绝了。
他也不知道他在回避什麽。
他下意识回避,下意识就不用想,下意识就不必去面对那些无知而无尽的恐惧和可怕。
有些事还没怎麽拷问他,他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砸烂了骨头。时敬之觉得没意思。
他一直刻意忽略掉的丶自我娇惯的丶装作若无其事的一切,都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把真相撕碎在他面前。
闻命打开门,时敬之瘦削的身子直幢幢立着,脸死白地像纸,他担忧极了:“小敬,你怎麽了?”
时敬之茫然而疲惫地看他,脑海里什麽也不想。
他看到眼前有双嘴唇在开合,残酷地把他的灵魂劈开。
他大张着眼。
努力辨认。
闻命突然皱起眉:“你怎麽了?”
你在说什麽呢?
时敬之想,你说什麽呢?
你怎麽了?
空茫,还是无尽的空茫。
时敬之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