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甫一提起这个决策,荀远微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六年?前出使过悉万丹部的戚照砚,也正?是那次出使,双方约定了边界线、订立了榷场的盟约,承诺榷场存在期间两邦互不侵扰。
但此时荀远微不免有了些私心。
当年?悉万丹部和大燕之?间尚且没?有战事,荀远泽提到出使的人,朝中诸臣都面面相觑,最?终荀远泽才选了年?纪轻轻的戚照砚,如?今边关形式瞬息万变,且靺鞨这样的游牧民族,对于和中原王朝之?间的盟约向来不是特别重?视,戚照砚此时前去,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故而荀远微低眉思索了一番,只说:“关于出使的人选怎么定、辎重?和后防以及各卫留守与出征的具体事宜,等?到明日朝上详细再议。”
简要交代完后面的事情?后,荀远微去了趟蓬莱殿。
萧琬琰此时手边正?放着算盘,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托着账册,看见荀远微来,倒是有些意外。
边关急报传到廷英殿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萧琬琰自然是不知晓的。
看见她来,萧琬琰将手中的账本放下,又吩咐她身边的女官:“去将我那会儿让你备下来的酥酪端上来。”
等?到女官下去,萧琬琰这才看向荀远微:“和我说说,碰见什?么烦心事了?”
荀远微便和萧琬琰说了边关急报的事情?,以及她和诸位将领初步商讨后的决策。
萧琬琰看着她眼底的神色,以及紧紧揪着的袖口,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你是想亲征?”
荀远微对于萧琬琰能猜出她心事这件事一向不惊讶,听?着她这样说,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是如?今朝中局势尚且不稳,我一时有些拿不准。”
这时元尚宫正?好将冰酥酪端到荀远微面前的小案上,又端着托盘知趣地退了下去。
萧琬琰用袖子掩着唇低声咳嗽了两下,又饮了口茶将自己面上的不适遮掩下去,她看向荀远微,眸光温和:“其实在你来蓬莱殿问我的时候,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你询问我的意思只是想再坚定一番自己的心中所想。”
荀远微愣了下,又轻轻点头。
萧琬琰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又问荀远微:“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
荀远微此时所有的心思都在战事上,也没?有留意到萧琬琰面色上的不对劲,抿了抿唇,道:“像嫂嫂从前和我说的那样,我如?今要在意的是大燕的天下万民,我想,天下百姓并?不需要嗜杀的君主,但他们同样不需要会对嗜杀者?退让的君主。”
萧琬琰弯了弯唇:“所以你只管放手去做,长安有我在,你要记得,即使你哥哥不在了,我也会为你撑腰。”
荀远微闻言,一时不由得泪目,在无人看到的广袖底下,她紧紧地攥着拳,想着此次一定要大胜而归。
她看向萧琬琰,此时微青的光影正?洒落在萧琬琰的周身看,在她的周遭笼罩出一片模糊的轮廓来,叫人看着一时生出了许多的不真切感。
她想起萧琬琰说自己没?来颍川前,因为身体缘故,曾经在兰陵那边的一处佛寺中静养过一段时间,所以她有一个小字,便唤作“小观音”,只是后来便没?再延用罢了。
荀远泽登基以后,也在她的蓬莱殿中特意开了一方壁龛,放着许多珍贵的佛像,那处壁龛酒杯在她的右侧的墙上,但荀远微看向此时的荀远微,却觉得,她静静地垂目坐在那处,才像是一尊真正?的菩萨一样。
荀远微动了动唇,才看向萧琬琰,说出一句:“有嫂嫂这句话?在,就够了。”
她在萧琬琰的殿中用完那碗冰酥酪后,萧琬琰知晓她或许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便也没?有多留她。
直到荀远微走了后,元尚宫才看向萧琬琰,语气颇是担忧:“娘娘,您的身子明明已经很不好了,自从今年?年?初春狩从猎场回来后的那场大病,便是日日靠汤药将养着,如?今长公主殿下就这么一走,陛下又尚且年?少,所有的事情?岂不是都压在了您的身上?”
萧琬琰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我病重?的事情?,不要让远微知晓。她心性丹纯,先帝走后便被迫和那些群臣周旋,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她出征大战在即,若是让她知晓我病重?,她必然放心不下让我和祯儿留在长安,届时贻误了战机便不好了。”
元尚宫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萧琬琰抬手阻挡了:“我的身体我清楚,太医不也说了,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撑到她回京,应该不是问题。”
荀远微回了廷英殿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她走后的事宜,包括带谁走,让谁留守,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事情?分别都要交给谁,到时候要如?何和萧琬琰交接。
等?忙完这些,恍然不觉,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春和劝她歇息歇息,她却只是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酽茶,又端着烛台走到被架起来的地图边,细细地看着阴山和燕山以及燕云十六州的关隘。
就这么一直到了上朝的时间。
等?到朝上的时候,议论的事情?也都是大战。
因着荀远微已经在第一时间召见了比较要紧的几个府卫的主将,且关于要战要和的问题已经商议妥当,并?且已经决定了亲征,故而也没?有多少人阻拦。
虽然她现在掌握大燕的国?政,但在所有人看来,她毕竟不是天子,所以并?未出现群臣极力劝阻御驾亲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