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盯着那?处林子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些什么猫腻来,便和自己身后跟着的靺鞨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往前?走。
荀远微便看着他们不?断地往峡谷深处走。
她身边的副将屡屡将目光看向她,请示她的意思,荀远微皆表示按兵不?动。一直到靺鞨兵的尾巴都进入了他们的提前?布置好的视野范围内,她才抬起手,往下压了下手腕,示意可以发起进攻。
她的副将明白她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所有人本已?箭在弦上,只等待长公主殿下一声令下。
埋伏了这许久,终于等到了命令。
霎那?间,万千如细雨一样的箭矢朝着林间飞出,
这处峡谷只有一面有树林遮挡,另一面则是?光秃陡直的峭壁。
靺鞨兵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此时精神好不?容易松懈一下,却遇上这样的伏击,瞬间便乱了套。
“撤!快撤!有埋伏!”海东青身边的副将一边朝身后的士兵大喊,一边掩护着海东青。
不?过多久,尾部?的士兵突然大喊:“不?好了!峡谷的入口被堵死了!”
瞬间,靺鞨军心?大乱。
海东青看了一眼峡谷的前?面,又往后张望了一番,心?下一横,命令道:“迅速往出冲!”
箭雨冲击下,靺鞨兵接二连三地重伤在地。
这个时候,峡谷出口方?向的天空上又响起一支鸣镝。
荀远微认得方?向,那?并不?是?李衡设伏的方?向,甚至也不?是?李衡投出的鸣镝,那?是?她当初在蔚州送别戚照砚时给他的鸣镝。
若是?他能成功说服宜勒图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让宜勒图率兵抄了海东青的后路,戚照砚便于空中放出这枚鸣镝。
想?到戚照砚,荀远微不?由得轻轻弯了弯唇。
但她身边的副将却不?知晓长公主殿下缘何这样,只以为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捷,遂请示她的意思,要不?要继续放箭。
荀远微的目光在一瞬间恢复冷静,她压了压手腕,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必直接赶尽杀绝。”
副将并不?理?解她的意思:“殿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海东青毕竟是?心?腹大患。”
荀远微看向他,只说了一句:“因为他不?仅仅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更是?宜勒图的心?腹大患。”
副将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下令给埋伏着的士兵。
因为戚照砚既然请来了宜勒图的援军,那?么对于宜勒图来讲,她总要从海东青这里得到点什么;其二,海东青和宜勒图在北面的草原上,对她而言的地位是?不?相上下的,总要让两个都留着,才能在草原上形成制衡之势,一旦将其中一方?彻底灭亡,那?么就剩下大燕和存留下来的一方?正?面对抗,但以大燕如今的形势,根本不?能支持长时间的战争。
海东青率残部?从荀远微设伏的峡谷中逃出生天后,却又遇到了宜勒图派手底下的大将抄了他的后路。
而跟在悉万丹部?大军跟前?的戚照砚见着海东青已?然逃出,便知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遂和宜勒图派来的大将告辞:“答应给你们的,绝不?沾染分毫。”
说罢便骑着自己来时的马,朝着海东青残部?的来路而去。
荀远微已?经从密林中出来,就在戚照砚的必经之路上。
残阳胜血,马蹄声碎。
荀远微骑在照夜白上,目光死死锁住那?远道而来的,渐渐清晰的身影。
那?道身影在她眼底越来越清晰,她的心?跳便越快。
“殿下。”戚照砚在她面前?勒马停步,声音有些低沉,隐隐带着几分沙哑,只是?这一句,便像是?压抑了千言万语。
荀远微怔怔地望着他,眸中渐渐氤氲出一团朦胧的雾气,她垂了垂眼,强自压下,复抬头的时候,只是?弯着眼睛:“特意在此处等你的。”
说罢,她翻身下马。
戚照砚也跟着将缰绳一松。
其实在看到荀远微的第一眼时,他最先留意到的并不?是?她的眉眼,而是?她脖颈上那?道小?拇指长的血痕。
此刻,这片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戚照砚往她跟前?走了两步,抬手轻轻碰了碰她早已?结痂的伤痕,声音中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疼吗?”
从前?的征战中,比这更严重的伤她不?知受过多少,但她当时是?一军主帅,也从未有人这样问过她疼不?疼,戚照砚这句,像是?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使得她忽然鼻尖一酸。
她忽而偏头躲过戚照砚的触碰,只是?抬起略微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戚照砚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忽然陷入一片空白,他的心?在这一瞬忽然跳得很快,他试探着将荀远微轻轻拥入怀中,在察觉到她并未产生抗拒后,以指尖一点点地抚上她的后颈。
而后他手臂用力一收,彻底将荀远微揽入他的怀中,力道之大,像是?下一秒便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荀远微任凭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她要将戚照砚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听到,就好像可以听到他所有的心?事一样。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但又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
戚照砚自始至终也只是?将荀远微紧紧地环在自己地怀中,再也不?敢有半点愉悦规矩地的表现。
等他松开荀远微的时候,世间万籁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寂静。
两人深深地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