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06受宠公主×被抄家的将军府小公……
“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都能领到,不要抢!”底下逐渐又出现了哄抢之势,江盛娆径直示意高台前的一衆侍卫拔剑出鞘,略作威赫道。
寒光凛凛,在衆人脸上一晃而过,顿时都安分了许多。
按照江盛娆的吩咐,士兵将前来领粮的衆多灾民分为五六列纵队,依次分发,领取前需登记入簿,领完之後便即刻驱逐出市集,免得有人重领丶多领。
一切都进展得还算顺利,也没什麽蓄意闹事的,只是眼见着高高堆垒着的粮草仅剩下薄薄的一层底儿了,馀下还没领到粮的却仍足有两三百号人,便逐渐又骚乱了起来。。
一人领小半斗米,那麽眼下明显是不够的。
“赵将军,本宫听闻粮仓库存丰裕,应当能涵盖西郊这一带的口粮,怎麽竟不够了?”江盛娆问道。
赵觅似乎并不愿详谈,只轻巧地回道:“所谓丰裕多半是底下官员的说辞而已,如今饥荒甚重,粮少民多才是常态,殿下不必多虑。”
“是吗··把粮仓的账簿呈上来,本宫倒想看看这粮草是如何收支的。”江盛娆转而对一随侍在身侧的官员说道。那官员名作孙如兰,身型臃肿,头戴青金石冠顶,穿着一身簇新的素红缎里绣雁吉服,正毕恭毕敬地垂耳听着,闻言神色微凝,讪笑道:“殿下··您如此事必躬亲实在是令下臣惭愧,只是这查看账簿的活计着实费眼,平时也是由专门的账房管着的,不会出错儿,您大可放心。”
江盛娆略作沉吟,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只灼灼地望了过来,孙如兰浑身一凛,这才忙不叠地应承道:“是,是··臣下即刻便遣人去取账簿··”
馀下还未领到粮的一衆灾民眼见着粮袋快见底了,也就乱了次序,纷纷推搡争抢起来,一时竟是不要命了般,就连侍卫接连打杀了几人都有些震慑不住。
“住手!去把堆放在武场的粮草运一些来,发放给灾民。”江盛娆眼见着赵觅手下的士兵又开始随意杀戮,不悦道。
赵觅不由地柳眉轻蹙,随即否决道:“殿下,那些粮草是朝廷拨给将士们的口粮,也是为防不备,往後以作行军打仗之用的,是断然不能匀给灾民的。”
中郎将秦菁,自方才跟着上了高台,眼中的惊诧之色便一再都没收住。她跟着赵将军在北疆征战驻守了五六馀年,印象中,将军性情宽厚,在北疆军营都是颇有些声名的,何以对这混不吝的三皇女显出处处针对之势,就不怕···
“预支,本宫会将短缺的补上。”江盛娆也丝毫不恼,像是压根没将赵觅内里隐隐若揭的敌意放在心上。
“··殿下既已如此下令,臣下自当遵行。”赵觅略一行礼,平平地应承道,心里却恰时地又响起了先前听过的一句话。
位卑言轻,只能处处屈就奉和,绝无可能夺回心爱之人。
赵觅眸色微沉,一想到那个自幼时便小心珍爱的少年,被眼前这荒淫的皇女随意欺辱糟践,每至夜深,她便苦涩嫉恨得几近发狂,也不知何时,门庭兴衰丶家族的声名荣辱,曾经如此看重的东西,都似乎被渐渐地抛诸于脑後。一再犹豫丶思虑,赵觅竟发现,自己心里回荡的,仅是那几句显然是挑唆的丶大逆不道的话··
在随行官员的附和下,很快,便又运来的几辆车的粮草,总算是足够分发了。
灾民们领了粮便作鸟兽散,有些个老弱夫孺,一脸感激涕零的模样,竟是在离去前朝着江盛娆所在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方才还很是纷攘的市集一下子便显得很是空荡了,随意往地上一扫,除了黄沙尘土,竟是连半粒稻谷都没见着,都被捡拾得干干净净了,可见这回饥荒有多严重··
江盛娆刚打算动身去落榻的府宅,馀光却瞥见市集一角还缩着个少年,仔细一看,那少年怀里还抱着一个老者,满脸泪痕,却悄无声息的。
“你领到粮了吗?”江盛娆缓步走近,问道。只见那少年有些惊恐地擡起头来,嘴角犹有些血渍,而怀中的老者面色青白,胸前的粗布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双目紧闭,似是已断了气。
“···没有。”少年摇了摇头,低弱道。
这就是刚才那对被打骂的父子啊··遭了一顿打,口粮没领到,爹爹还丧命了··江盛娆觉得这少年郎挺可怜的,温声道:“你几岁了,家中还有亲人吗?我可以给你一袋粮。”
随行的孙如兰,体胖不便,喘着气儿跟上来,见这传闻中戾气甚重的三皇女如此温和地对着个贱民说话,不免有些愣了,连忙上下地打量起那少年来。
面黄肌瘦的,脸上还有些脏污,头发枯得跟一捧稻草似的,鼻子嘴儿都稚气得很,瞧不大出什麽姿色来,就只这双眼儿黑黢黢的,还能看几眼,但也跟美人是完全不沾边的··这三皇女花名赫赫,不是只爱美人吗,莫不是也没有如此挑拣··
“十五了··家中还有母亲和两个妹妹,但是她们将我和爹爹赶出来了。”去年,家里的米粮就已经不够吃了,平日里,二爹爹仗着生了两个女嗣,便常常欺凌他们,前些时日,便干脆唆使娘亲休夫,将他和爹爹赶出了家门。
这少年郎虽然眸中含泪,说起这话来却是简短而平静,其後包涵着的辛酸都似是被一笔带过了。
“孙如兰,去取一小袋粮来。”江盛娆吩咐道。十五了,这身板却瘦弱得跟十一二岁一样,就算没遭遇饥荒,平时应该也没少忍饥挨饿··
这是三皇女头一回全须全尾地叫她名字,孙如兰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还未挪步,只听那小贱民弱声弱气道:“不用了··大人··谢谢您。”
“你这贱民!殿下这般体恤民情,还轮得到你这贱民张嘴··”孙如兰正欲大骂,被江盛娆有些不耐地打断道:“聒噪,论起来你也是个从三品的司运使,怎的跟个市井泼夫似的。”
孙如兰诺诺地干笑了几声,便闭了嘴。
少年犹如一只受惊的鸟雀,浑身微微发颤,却仍在勉作镇定。江盛娆心道这少年倒还算坚忍,感觉他似乎言犹未尽,便也不作催促,静待了片刻,只听少年平静而踌躇地乞求道:“··大人,能否··能否给加钰一些银钱··三贯铜钱,就当作是卖身钱,让我可以把爹爹葬了。”
哎呦,这贱民心够野的,竟想攀皇女这根高枝儿··孙如兰讥嘲地想道,不免又多看了那少年几眼。
“啊···”江盛娆怔住了,她虽然是有随身带些银票碎银的习惯,别说三贯铜钱了,就是给他一些银子也没事儿,但是,卖身?就是给了银子,就要卖身给她的意思···
少年以为江盛娆是不愿的,眸中水光更甚,深重的绝望再也遮掩不住,只慌张道:“加钰确是,确是不值三贯铜钱的,一贯可以吗··大人··求求您···”
“我给你银钱,你不用卖身给我。”江盛娆递给他一枚碎银,足有一两。
少年黑眸微睁,愣愣地望着手心里躺着的那枚碎银,一时似是听懂了,但因为从未经历过这样善待,又竟是完全不懂江盛娆话里的意思。
他连磕了几个响头,再擡起脸来,有些迷糊,额头也破了皮,却还满是诚恳地问道:“··大人,您的府宅在哪儿?待我葬了爹爹,便来寻您,我不会跑的。”
回答他的,却只是当空凛冽的风声。加钰望着那华衣女子,在衆人的拥簇下越走越远了,直至上了马车,全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