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枝轻声道:“云山,恨意若能休止,当然最好。但你想过没有,若是止不住呢?手里的剑一旦沾了血,便很难再停下来。杀一人,杀十人,杀百人,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早就麻木了。”
“云山,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一直效忠长老院,起初可以说是为了我,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可是后来呢?真的还是如此吗?你瞒着我和雨阁做了多少不干净的事情我不想讲,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一错到底,更不想让渡真毁在你我的手上。”
云山看着她,眼中讶异逐渐敛去,变得冷漠,变得隐隐痛苦。
片刻后,他低声道:“师姐,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顾九枝眼睫一颤,无话可说。
她蓦地回想起许多年前。
在渡真学舍外的那片棠花林中,云山躺倒在松软的草地上,双臂交叠垫在脑后,笑着说:“师姐,雨阁,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
宋雨阁蹲在树上修鸟窝,闻言一怔,用力晃动花枝,花雨簌簌落了云山满身。
他很嫌弃:“云山,你真恶心。”
话虽如此,却是忍不住笑了,笑意如花上朝阳。
云山拂去脸上的花瓣,对顾九枝笑道:“对啦师姐,你知道大家都叫宋雨阁什么吗?渡真的明珠!哈哈!就他那张冰块脸,说是鱼眼睛还差不多!鱼目混珠啊!”
宋雨阁闻言,当即笑意收敛。
他摘了棠花枝用力砸在云山身上,对顾九枝道:“师姐,他们还说云山是渡真的宝剑!哼,他也配。我看他是渡真百年难遇的搅屎棍还差不多!”
云山一激灵,大叫道:“好啊!你竟然骂大家都是屎!宋雨阁你完了,我要去长老院告发你!”
宋雨阁恼得脸都红了。他跳下树来,捡起树枝追着云山打,一阵花雨簌簌。
“喂!宋雨阁,你干什么?!很痛的!”云山边跑边笑着喊,“师姐!师姐救我啊!救我!小师弟他疯了!”
顾九枝不理会他们,只笑吟吟地躺倒在草地上,眯起眼吃糖葫芦。
原来这俩人就是渡真所谓的“明珠”和“宝剑”呀。
那渡真也要完了。
明珠碎裂,宝剑断折。
记忆中那个活泼欠揍却笑容明朗的少年,与眼前这个眉目冷郁之人的相貌逐渐重叠。
顾九枝静静地看着云山。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就好比皙白的瓷瓶上,最初只是起了细细裂纹。可是经年累月之后,终究会裂变成一道无法再修补的鸿沟。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裹着细雪的冷风吹过,袖摆都拂到一起。
遥远得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顾九枝伸出手,想要抹去云山肩头的血,却无论如何都擦拭不净。于是放弃了:“我一直都觉得渡真的门服很漂亮,墨白两色,恰如山水。它不该沾太多血的。”
“这么多年过去,师姐竟还那么优柔寡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