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浇筑而下,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枝末节终于避无可避了……
哪怕是再苛刻严厉的父亲,脸上都不应该露出那样一副淡漠,甚至说嘲弄的表情。
那是……看垃圾的表情。
仿佛在丢弃一个毫不在意的残次品。
“我的排异反应轻到几乎没有,移植进去的供体和我原本的免疫系统惊人的契合,他们都说我是个医学奇迹。”
彼时医生和护士围绕在他的病床前,欢声笑语地庆祝着一场健康的、焕发蓬勃的重生。
可祁听寒却盯着扎眼空旷的天花板一直愣神,大颗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涌出,打湿洁白的被褥,洇开一团灰暗的阴影。
他惊讶于自己怎么这么命硬。
明明不被任何人期待着,明明被毫无留恋地抛弃了……
却还是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样可怜的活着。
“后来我在家里看到了照片。”祁听寒的指节在黑夜里僵硬发冷,简昭凑上前去看。
才发现祁听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瞳孔倒映着零星月色莹莹地覆着一层水。
“我生病住院的时候祁燚在美国参加夏令营,手术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在加州迪士尼乐园庆祝亲子活动。”
“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有那么一点在意我……可事实的真相,如此的残忍。”
“祁听寒……”
安慰的话语太过苍白,简昭静静地垫脚去亲祁听寒的湿润的下眼睑,手臂紧紧地抱着祁听寒的肩膀。
“我刚才看得很清楚。”祁听寒僵硬的躯体在简昭温热地怀抱中动了动。“烟花很漂亮。”
比摆在祁靳山办公室案头的那张照片的背景还要漂亮。
绚烂升腾的多彩花火,映衬着一家三口温馨笑着的脸庞……
祁听寒以前希望这里面能加上自己。
求而不得的执念结成疤,扭曲成挥之不去的梦魇,整夜整夜地反复折磨他。
但就在刚刚,烟火升空的那一秒。
祁听寒突然就觉得自己很蠢。
世界上不是只有加州才有迪士尼乐园,烟花更不是绑死了和那三个人一起。
他自己一个人也能看烟花。
会有新的人陪他一起看烟花。
就这些东西,竟然困了他那么多年……祁听寒用力地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肚子有点饿了。”祁听寒掌心圈着纤细温热的手腕,往前迈的脚步有种释然的轻快,“昭昭,我们去吃点东西。”
“正好我也饿了。”简昭乖乖地被牵着走:“我想吃蛋炒饭。”
祁听寒偏头失笑:“头回当沪爷,就吃蛋炒饭?”
简昭就故意撞祁听寒的肩膀,圆润的桃花眼假意怒道:“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