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深处,冯啸房内。
嵬名烁关上门,丢了奴仆的假面,冲康咏春努努嘴,平视着冯啸,三言两语将生在长武县的变故说清楚后,用听不出感情的口吻道:“公主说,她现下,算是你们的人了。”
羌国的女将军,时至今日,仍未完全认可越国人的行事风格。
若换成是她作主的军中,出了奸细,从奸细口中掏出情报后,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裴迎春那个小破官,一路上还与她唠叨什么仁心仁术,真是比大白鹅冯不饿更烦人。
不过,上回在泾川边,与冯啸有了一次争执后,嵬名烁已确信,这个越人女官,与自己一样,不会被别人的意见牵着鼻子走。
那成,既然彼此要一直合作,干脆就遵循最简单的规矩:在谁的地盘儿上,就听谁的。
所幸,她阿烁大将军最厌烦的感怀煽情、哭哭啼啼的场面,并未出现。
冯啸似乎与她一样,不喜欢夸张地表达情感。
冯啸只是望着康咏春还残留着几分怯惧的眼睛,坦言道:“咏春,在洛阳那次,你撇下吕七,去庙里佛像时,我就愿意相信,你最后,仍然会是康待诏。但后头好几次,我还在试探你,你如今都晓得了。”
听到自己想主动碰触与释疑的这一节,竟被冯啸先提出来,康咏春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
她平静道:“阁长,我仔细想过了,凡事既要论迹,也要论心。你后来设的那些局,已经并非在试探我是不是暗桩,而是想看我,还有没有做人的良心,你想救我,你们还想留我。否则,你何必为我这样花心思,直接把我和我哥他们,揪出来就行。”
冯啸点头:“好,我想说开的,便是这一成意思。其他不废话了,讲正事。”
康咏春赶紧止住动容之色,与裴迎春一道,详述接下来的计划。
提到穆宁秋放回的鸽讯时,裴迎春道:“穆公他在信中说,自己不随着灵州军一道过来,是为了去救梁翠儿……”
“呵,什么‘为了梁翠儿’”,一路上已看出穆宁秋心思的嵬名烁,实在没忍住,对着裴迎春,露出冯不饿的同款睥睨眼神,打断道,“迎春,我来教教你,话应该这么说:穆大人并非不担心冯阁长,而是怕梁翠儿万一折在南边,他不好与阿烁大将军交代,而冯阁长本就智谋过人、又有越羌两国诸多援手,应能逢凶化吉。”
裴迎春选择性地忽略了嵬名烁的鄙夷表情,只抓重点:自己果然被唤作“迎春”了!
“对对对,穆公肯定就是这么想的。”裴迎春连连点头。
冯啸捺下了对嵬名烁称呼的诧异,大方地回应诸人给穆宁秋解释的好意:“他去灵州求兵,就是在救我,和我们。他自然相信,我并非酒囊饭袋,离了他便不能接敌了。”
又对康咏春道:“你向公主献上的分兵之计,很对。恰好我与马远志在给他们演苦肉计,你这么着办……”
康咏春听完冯啸的吩咐,感念道:“多谢阁长,能给我大姐留一条活命的路!”
冯啸指指裴迎春:“我想免你大姐死罪的心思,不避着裴县尊,乃因我明白,他这样一心要清剿神阳教的朝廷命官,必定比我,还看重你大姐。”
裴迎春先还没反应过来,此刻一听,被点醒了。
对啊,上哪儿再去找第二个胡家大姐那样的人——熟悉神阳教,又恨神阳教。
周昱是张豹杀的,又不是胡萍儿杀的,接下来,只要胡萍儿待在萧关城内,不跟着彭晖或者张豹中的任何一支分兵,他裴迎春,就可以向圣上陈情,免了胡萍儿的死罪,让她提供神阳教内外的各种讯息,戴罪立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