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大的、极其干净甚至可以说冰冷的房间。四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光滑的、毫无装饰的银灰色金属板,散着冷硬的光泽。地面也是同样的材质,光洁得能倒映出人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电子设备运行时散的、极其微弱的臭氧味道。
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同样由金属和某种高强度复合材料制成的、类似手术台的窄床靠墙摆放,上面铺着洁白的无菌单。旁边是一个同样材质、带着滑轮的多层推车,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闪烁着寒光的医疗器械:手术剪、镊子、缝合针线、消毒药水、绷带、夹板……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屏幕亮着的便携式心电监护仪。墙角堆放着几个印着红十字的密封医疗箱。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另一侧靠墙摆放的一张宽大的金属工作台。上面布满了各种沈知意完全看不懂的复杂电子仪器:多块大小不一的屏幕闪烁着幽绿或蓝色的数据和波形图,粗大的黑色线缆如同蛇群般缠绕连接着几个黑色的、布满接口和指示灯的主机箱。其中一个屏幕前,连接着一个造型奇特、带着金属触点和扫描头的装置,看起来像是某种高精度的读取或破解设备。
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冰冷的、功能齐全的战时急救站兼高科技情报处理中心。
沈知意被这环境的冰冷和肃杀震得一时失语。
“脱了。”傅砚辞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沈知意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被雨水和血水、污泥浸透的病号服,湿冷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曲线。在这个男人面前,在这样冰冷的环境里,脱衣服……
“我说,脱了!”傅砚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几步走到那张金属窄床前,粗暴地将上面洁白的无菌单扯掉,随手扔在地上,出“啪”的一声轻响。他转过身,那双燃烧着寒冰怒火的眸子死死钉在沈知意身上,仿佛要将她冻结。“湿衣服贴在伤口上,你想烂掉等死吗?还是想让那些杀手顺着血腥味再找上门?”
他最后那句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嘲讽。
沈知意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颤抖着。屈辱、寒冷、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湿冷的衣服贴在伤口上,不仅痛苦,更容易感染。而且,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也没有选择“尊严”的余地。
她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伸向病号服的纽扣。冰冷的指尖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僵硬,解扣子的动作笨拙而艰难。湿透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每一次撕扯都带来新的刺痛。
傅砚辞就那样冷冷地站在金属床边,双臂环抱,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毫无避讳地、极具压迫感地审视着她每一个艰难的动作。他的眼神里没有欲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和审视,像是在检查一件破损的、需要紧急维修的工具。
当沈知意终于费力地解开几颗扣子,露出里面同样湿透、沾着血污的贴身衣物和肩膀上狰狞的擦伤、玻璃划痕时,傅砚辞的眉头狠狠一皱。
他失去了耐心。
“慢死了!”他低斥一声,猛地跨步上前。在沈知意惊恐的目光中,他那只带着硝烟气息的大手直接抓住了她病号服的领口!
“刺啦——!”
一声布料被蛮力撕裂的脆响,在冰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知意只觉得身上一凉,上半身那件湿透的、沾满污秽的病号服,竟被他如同撕破布般,从领口到腰间,生生撕开扯下!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裸露的上半身,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也让她身上那些或青紫、或渗血、或皮肉翻卷的伤口,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暴露在傅砚辞那双骤然变得更深沉、翻涌着更浓烈戾气的眼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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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沈知意短促地惊叫一声,本能地用右臂护住胸口,身体因为寒冷和羞愤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傅砚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刃,扫过她身上每一处伤口:肩膀上被玻璃划开的、还在渗血的口子;手臂上大片大片的擦伤和淤青;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肩关节处明显肿胀变形,显然是脱臼了。还有她右手紧握着的那枚u盘,暗红的光芒映着她掌心的灼伤和手臂的污秽。
他的眼神,在看到那扭曲的左臂时,瞳孔猛地一缩!那里面翻腾的,是比之前更甚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暴怒!仿佛那伤的不是沈知意,而是触犯了他不可饶恕的逆鳞!
“手!”傅砚辞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他不再看沈知意惊惶含泪的脸,目光死死锁在她扭曲的左臂上。
沈知意颤抖着,下意识地想后退。
“我让你把手给我!”傅砚辞猛地低吼,一步上前,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无处可逃。他那双沾着雨水和些许泥污、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冰冷颤抖、扭曲变形的左臂!
“呃啊——!!!”
沈知意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那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的全部意识!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了她的肩膀!眼前彻底被黑暗和剧痛吞噬!
就在这剧痛让她几乎昏厥的瞬间,傅砚辞抓住她左臂的手猛地向上一托,同时另一只手精准地按住她的肩胛骨,一个干脆利落、带着某种狠戾劲道的动作——
“咔哒!”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复位声,在冰冷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
剧痛达到了顶点,随即是瞬间的麻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骨头归位的怪异感。
沈知意浑身脱力,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却被傅砚辞那只按着她肩胛骨的手稳稳托住后背,没有让她摔倒。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额头和后背。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依旧黑,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因为剧痛后的虚脱而不停颤抖。左臂的剧痛虽然依旧存在,但那种扭曲错位的、让人绝望的尖锐疼痛确实减轻了。
傅砚辞松开了托住她后背的手,动作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处理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机械故障。他转身走到旁边的器械推车前,拿起一瓶双氧水,拧开盖子,又拿起一把冰冷的镊子和几块消毒纱布。
他重新站到沈知意面前,看着她布满冷汗、毫无血色的脸,以及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翻腾的暴戾似乎被强行压下去了一些,只剩下一种专注到近乎冷酷的审视。
“忍着。”他只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