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电脑的冷光,照亮了陆景行半边脸。
“东经度,北纬度。”他的话语没有丝毫起伏,像在宣读一组死亡数据,“废弃的号海洋气象观测站。我们对林兆恒海外资金的追踪,终点就在这里。”
屏幕另一端,是顾沉。他身后背景昏暗,只有仪器轮廓在闪动。
“可靠性。”顾沉问。这不是疑问,是要求。
“我的数据从不说谎。”陆景行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说谎的是人,不是二进制。卫星图显示,一周内有两艘非官方登记的快艇靠近过那个坐标。高性能热成像也捕捉到了断续的活动迹象。他就在那。”
“他知道我们能追到那。”顾沉的判断很平静。
“对。所以这是个陷阱。”陆景行接话,“一个为你量身打造的渔场。他把自己当成鱼饵,等着你这条大鱼上钩。最简单的办法,调动东部战区的朋友,用两枚巡航导弹把那座破岛从地图上抹掉。”
“太便宜他了。”
“什么?”陆景行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那太便宜他了。”顾沉重复了一遍,“我要他活着。从他的洞里,把他完完整整地拖出来。”
通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景行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凑近了摄像头。“为了苏晚?”
“为了清算。”顾沉纠正他,“林兆恒欠下的,不止这一笔。”
陆景行不再追问。他清楚顾沉的过去,那片不愿被提及的禁区。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不会真像上次在影视城那样,一个人跑过去吧?”陆景行的语气里带着警告,“他不是那些可以被收买的小角色。他手里有硬家伙,有亡命之徒。”
“我派了一支侦查小队。”顾沉说。
“侦查?”陆景行提高了音量,“顾沉,你这是在用手术刀去拆炸弹!他既然敢把位置暴露出来,就说明那里的防御工事足够让他自信。你应该派一个加强营,而不是一支侦查小队!”
“他以为我会派一个营。”顾沉说,“他会把所有的火力点和陷阱都对准大规模进攻的方向。他等着看我用重炮轰门,看我的人在滩涂上被他的交叉火力撕碎。”
“我的小队,会从他想不到的地方进去。”
陆景行看着屏幕里那张模糊的脸,一时间竟无法反驳。顾沉的逻辑,总是带着一种疯狂的、不按常理出牌的精准。他总能找到对手思维里的那个盲区。
“你的人手够吗?可靠吗?”
顾沉没有回答,而是切换了摄像头。
画面转到了一个类似机库的巨大空间。十几个人影在阴影里活动,没有交谈,只有武器部件摩擦和啮合的细微声响。他们穿着黑色的战术服,正在有条不紊地检查装备、校对通讯频道。动作高效、冷酷,像一台精密杀戮机器上的零件。
“幽灵小队。”陆景行辨认了出来,“你把他们从非洲调回来了?”
“他们更适应海岛作战。”顾沉的陈述不带任何情绪。
陆景行沉默了。幽灵小队,顾沉手中最锋利也最神秘的刀。每个人都是从各国特种部队里挖出来的精英,只听命于顾沉一人。用他们去执行一次侦查任务,确实不是用手术刀拆炸弹,而是用一把更锋利的手术刀,去精准地切断炸弹的引信。
“好吧。但愿你的刀足够快。”陆景行妥协了,“苏晚呢?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影视城了?”
顾沉再次切换了画面。
屏幕上是一个装潢雅致的酒店套房。苏晚正坐在沙上翻看一本剧本,似乎很专注。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短女人正在擦拭花瓶,动作看似随意,但身体始终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暴起难的角度。
“她的安保等级已经调到最高。”顾沉说,“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她身边会始终有两个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所有入口的食物和水,都会经过检测。她比白宫里的那位更安全。”
“安全,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陆景行问出了那个尖锐的问题。
顾沉没有回答。他将画面切回了机库。那些整装待的队员,已经开始登上一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直升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