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血腥气浓郁得如同实质,几乎能拧出水来。
徐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无形的刻刀,在淳于太岁那已经破碎的心神上,一刀一刀地雕刻着恐惧。
淳于太岁瘫在地上,一身横练筋骨,此刻软得好似一滩烂泥。他抬起头,透过凌乱的丝,看到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看一只蝼蚁,在决定这只蝼蚁是否有继续存活下去的价值。
这种漠视,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崩溃。
“我……我说……”淳于太岁的喉咙里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声,他浑身抖得不成样子,神魂的威压让他感觉自己每一个念头都被看透,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是……是丞相,北莽丞相,耶律东门。”
这个名字一出,旁边的王遂瞳孔骤然一缩。
提兵山虽是江湖势力,但他深知,与朝堂,尤其是与耶律东门这种权倾朝野的人物扯上关系,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
徐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指节又在身旁的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似乎在衡量这个名字的分量。“继续。”
“丞相……丞相大人不满女帝久矣,他认为女子当国,是北莽的耻辱。他与南院大王明争暗斗,需要自己的力量……”淳于太岁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他如何与耶律东门搭上线,如何为其秘密铸造军械,囤积甲胄,以换取政治庇护和巨额资金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盘托出。
他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原来如此。”徐锋站起身,踱了两步,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一张可以搅动北莽风云的牌,就这么轻易地送到了手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北莽女帝,大概还不知道,她最信任的股肱之臣,早已在暗中磨刀霍霍。
他看了一眼王遂,吩咐道:“把他和你抓到的那些心腹,都带下去,送到‘黑狼’的据点里,好生‘照看’着。这些,可都是日后送给女帝陛下的‘人证’。”
“是,公子。”王遂躬身领命,心中对这位年轻公子的手段,敬畏更深。杀人不过头点地,可公子却能将一个死人的价值,榨取得淋漓尽致。
“至于山上,”徐锋的目光扫过殿内满地尸,“我不希望天亮之后,提兵山还有第二个声音。你明白吗?”
王遂心头一凛,重重点头:“王遂明白!”
那一夜,提兵山未曾燃起一把火,却比任何烈火焚烧都来得干净。
王遂的手段,一如他“铁面佛”的名号,铁面无情。所有忠于淳于太岁的顽固分子,无论职位高低,在黎明前,都成了冰冷的尸体,被悄无声息地扔进了后山的万丈深渊。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提兵山主峰时,这座北莽江湖的庞然大物,已经完成了权力的更迭。山上下的每一个人,眼中都只剩下对新任山主王遂的敬畏,与对那道从未露面,却掌控一切的黑影的恐惧。
王遂亲自引着徐锋,走向提兵山最深处。
穿过三道厚重的精铁闸门,绕过七处明暗交错的机关,一座巨大的地宫宝库,呈现在眼前。
宝库被巨大的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昼。金砖银锭堆成了数座小山,晃得人睁不开眼。另一侧,一排排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闪烁,皆是百炼而成、吹毛断的利刃。更有数口大箱,里面盛满了各色珠宝与珍稀药材。
“公子,”王遂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提兵山百年积累,尽在于此。这些财富,足以武装一支五万人的大军,支撑其征战三年!”
徐锋的目光只是随意扫过那些金银珠宝,便再无兴趣。
这些东西,对凡人而言是毕生追求,于他眼中,不过是些无趣的黄白之物。
他没有理会王遂,径直向宝库深处走去。他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在特定的方位,【万物洞悉】的能力早已将整个宝库的结构与气机流转看得一清二楚。
南宫仆射与青鸟跟在他身后,同样对这满室的宝藏视若无睹。
最终,徐锋在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壁前停下了脚步。这面墙壁,与周围的山石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缝隙。
王遂有些疑惑,正要开口,却见徐锋伸出手指,在那坚硬的石壁上,不急不缓地,依次点下。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韵律。每一下,都恰好点在石壁内部一个微不可查的能量节点上。那是一种极为古老的阵法,用以隐藏气息,隔绝探查。
随着他最后一指落下,整面石壁出一阵轻微的“咔嚓”声,随即,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漆黑暗格。
暗格之中,没有神功秘籍,也无绝世神兵,只有一卷用黑色丝线捆扎的兽皮卷,静静地躺在那里。
徐锋伸手将其取出,解开丝线。
兽皮不知是何种异兽所制,触手温润,历经无尽岁月,却丝毫没有腐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