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番雷霆手段,如同彻骨寒潮掠过人群,将所有质疑与喧腾冻至冰点。
宁识展露的化神之威绝非虚妄,她在玄极宗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无人再敢质疑。无数散修死死闭紧嘴巴,脸上血色褪尽,噤若寒蝉,再不敢出一丝声响。
高台另一侧,林景川如雕塑般挺立。
当他亲眼目睹那些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泥点泼向宁识时,胸腔里的滔天杀意如同岩浆奔涌,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咬紧牙关,下颌绷出僵硬的线条,每一个指节都用力到白,唯有靠几乎崩裂的意志,才强行将那毁灭的冲动死死摁回深处。
他猛地抬起眼眸,那目光锐利冰冷得如同雪山之巅最坚硬的玄冰,声音压抑沉浑,带着一种强行平复的、不易察觉的微颤,响彻全场:
“三千道阶——”他声音一顿,如同重锤敲在鼓点之上,“启!”
人群开始骚动,修士们按捺不住激动纷纷向天阶涌去。
玄极宗弟子队伍路过林景川身侧,岳枝经过他身边时,骤然停下脚步,毫无征兆地用肩胛骨带着十足的力道狠狠撞向林景川的手臂!
“嗬!”她出短促的嗤声,眼中怒火燎原,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毫不留情地钉在林景川耳畔:
“归元宗高门大户,弟子们原来都是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子爷不成!竟也由得阿识替你们挡下这等肮脏泼天的折辱!废物!滚开!”
那一撞撞得林景川身形微晃。
但他心中那沉重的、几乎将他溺毙的愧痛远胜于这一撞之痛。
岳枝的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脏上。他沉默地、近乎卑微地向侧面让开一步,无言以对,唯有低垂的眼睫掩去深处翻腾的猩红血丝。
玄极宗的弟子们鱼贯而过,将他孤零零的身影留在原地,林景川却如同扎根在石阶前的雕像,一动不动。
他在等。沉默而坚定地等候那个,在喧嚣尘埃落定后,定然会独自走过的身影。
宁识心中既有方才那腌臜场面引燃的怒火翻腾,又思虑着顺钦可能暗藏杀机,亟待寻觅良机引蛇出洞,百般心绪如同乱麻。
人群渐疏,林景川一眼望见宁识走来,急步上前,几乎是仓惶地伸手握住她双肩,温热的掌心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目光在她身上急切逡巡:
“阿识!你如何了?方才,”他声音干涩紧绷,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痛,“前番因我言行失当,累你同门疑心你的清白,令你蒙羞,今日又眼睁睁看你被那等污浊腌臜之物羞辱于众人眼前,我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宁识被他这大庭广众之下情急忘形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
眼风扫过零散路过探究的视线,连忙轻轻挣了挣,却并未真正拂开他的手,反而踮起脚尖飞快地抬手拂了拂他紧蹙的眉宇。
声音清甜,带着显而易见的安抚:“好了好了,不是说了没事嘛!幸亏你沉得住气没跳出来替我出头!”
她微微鼓了鼓脸颊,娇俏明媚,“不然啊那群心思龌龊的,还不知要编排出什么更不堪的‘两男争一女’或是‘英雄救美’的桥段来!我跳到哪片海里才能洗得清?岂不是更麻烦?”
她眸光清亮,坦坦荡荡,仿佛方才那番雷霆手段与污秽羞辱真如拂去尘埃般轻松:“哎哟,我说林大公子,真的别再自责啦~你瞧瞧我,一根头丝都没少!”
林景川看着她强作轻松,用这般明媚娇俏的神情抚平他的忧惧,心口如同被无数冰锥狠狠刺穿,绞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强压下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隔绝一切风雨的强烈渴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可今日墨少洲能为你压下骚动,岳枝邵宇能为你出言声讨,便是谢梦桐也为你拔了剑,独独我…我身为你的…我竟只能旁观那畜生如此折辱你!”他喉头剧烈滚动,艰涩无比,“我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代你受尽所有屈辱!”
宁识见他竟钻了这牛角尖,简直哭笑不得,伸出一根玉指,轻轻点了点他心口:“喂!林景川!讲不讲道理?”
她故作气恼地瞪大了眼睛,又忍不住噗嗤一笑,带着点无奈,“墨少洲是我名正言顺的大师兄!他护我护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你在这儿还酸上了不成?”
她看他眼神依旧沉痛,终于正了正神色,眼中清辉如月,声音也柔软下来:“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但我此刻真的安好无恙,此心甚安。”
她说着,眼神微微瞟向那渐少人烟、威压隐现的登天阶,“你再不走,待会儿机缘都被手脚快的抢了先,我!可!真!要!生!气!了!”
语毕,她不再给他继续沉溺的机会,伸出双手抵在他背后,推着他向那青玉台阶走去:“走走走!林景川!快走!”
林景川周身气息依旧冷冽如冰封深渊,沉溺在自责的泥沼中难以自拔,俊朗的面容紧绷如铁。
宁识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无奈更甚,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却依旧带着春日暖阳般的清甜,她伸出指尖,带着一丝嗔意,轻轻戳了戳他紧锁的眉心:“好啦~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我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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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光清亮,直视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色,语气认真了几分,“女子但凡生得略齐整些,便易招惹是非口舌,受些无妄诽谤,此乃世情常态,非你我之过所能左右。”
她微微扬起下巴,眉宇间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傲然:“我行事自有章法。若遇污名自当以手中剑、心中道,堂堂正正为自己辟清浊、证清白,而非躲于谁人羽翼之下,乞求庇护。”
她顿了顿,声音又软糯下来,带着一丝哄劝,“你何苦将他人之恶,尽数揽于己身,平白折磨自己?”
林景川喉结滚动,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执念:
“我深知你之能,足以傲视群伦,无需倚仗任何人。可是阿识,”他深深望进她眼底,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意刻入她灵魂,
“我想护着你。想站在你身侧,与你并肩而立,替你挡去半分风霜雨雪。而非每一次…每一次见你独自面对世间恶意,承受无端攻讦,我却只能袖手旁观,心如刀割!”
宁识闻言,唇角弯起一抹既无奈又温柔的弧度,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冰冷的脸颊,迫使他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