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手里攥着块源石碎片,是望舒送的,碎片里映着本源树结果的画面:果实像串小小的灯笼,每个灯笼里都裹着段故事,有的在光,有的蒙着层薄灰,却都在轻轻晃动,像在说“我在这儿呢”。“望舒先生说,等灯笼果熟了,要摘一颗挂在忆真堂的碑顶,”孩童的指尖划过碎片,“他还说,这树的根已经扎到无妄海了,能听见老渔民讲的潮信。”
变故是从“灯笼果不光”开始的。本该亮如星子的果实突然蒙上层厚厚的灰,灰里渗出种“钝念尘”——比惧念者的怯念雾更顽固,它不防信任,不怯扎根,是钻进“已经被记住的故事”里,把“曾经的感动”磨成钝,让人觉得“这些事记着也没意思,还不如忘”。
第一个被缠上的是那个瞎眼老妪。她手里的导盲杖本刻满了“被善待的记忆”,此刻杖头的生息草正慢慢枯萎,草叶上的纹变得模糊,“我好像……记不清三一门弟子给我敷药的温度了,”她摩挲着杖头的灰,声音里带着种茫然的空,“也记不清那药是苦是甜了。”
陆瑾的逆生四重顺着导盲杖往老妪体内探,却被钝念尘裹住,像陷进团温吞的泥,“这尘专找‘记性最软的人’下手,”他看着老妪眉心的灰越来越厚,“它知道‘慢慢忘比突然丢更可怕’。你看那药的温度,不是真的没了,是尘把‘在乎的劲’磨钝了,就像放久的茶,不是不香了,是品的人懒得咂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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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的风后奇门在老妪周围布了个“回温阵”,阵里浮出老妪当年的画面:药汁滴在手上的烫,弟子给她读碑的声,甚至有次她不小心踩空,是个全性妖人扶了她一把……这些画面像把小刷子,慢慢扫着老妪眉心上的灰,“得让她重新‘在乎’起来,尘才留不住。”
张楚岚的炁体源流化作块忆善果脯,递到老妪嘴边,“您尝尝,”果脯的甜混着点酸,像当年那药的味,“这是用您说的‘三一门弟子种的药草’酿的,您说过,这味比蜜还让人记牢。”
老妪的喉结动了动,果脯的味顺着舌尖往记忆里钻,导盲杖头的生息草突然抽出片新叶,“是……是这个味,”她的指尖开始颤抖,“那弟子的手很糙,却比谁都轻,给我敷药时,还怕弄疼了我……”灰层下的纹渐渐清晰,像被雨水洗过的碑。
归真人偶的手抚过老妪的导盲杖,杖头的灰立刻化作缕轻烟,烟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守着“被遗忘的旧物”的老者,正坐在通天谷的源石旁,怀里抱着个装满钝念尘的陶罐,“是‘倦念者’在散尘!”人偶的声音带着点急,“他说‘记那么多干嘛?累不累?’,所以要让所有故事都‘慢慢淡成灰’。”
通天谷的源石前,倦念者的陶罐已空了大半,他看着源石里映出的灯笼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们折腾这些有什么用?”他踢了踢脚边的空罐,“三一门的人早没了,记着他们的人也快没了,最后还不是一场空?”
源石的绿光突然变得温润,映出段被他遗忘的记忆:他年轻时曾帮个迷路的孩子找家,孩子的父亲是三一门的遗孤,送了他块刻着“勿忘”的木牌;他老的时候,有个年轻人给他送过续果,说“您当年指的路,我记着呢”……这些“被别人记住的瞬间”像颗颗小石子,在他心里荡开圈。
“累是真的,值得也是真的,”望舒走到倦念者面前,手里举着颗蒙灰的灯笼果,“您帮孩子找家时,累吗?可那孩子记了您一辈子,这份记,就是‘累’的糖。就像本源树结果,要经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累吗?可果子熟时,甜能盖过所有累。”
张楚岚的炁体源流化作阵风,吹散了灯笼果上的灰,果里的故事重新亮起:是倦念者帮孩子找家的画面,孩子的笑像颗小太阳;是年轻人送续果的画面,果核上刻着“谢”字……这些光透过果壳,照在倦念者的空罐上,罐里竟慢慢长出颗小小的灯笼果籽。
“我……我以为没人会记这些小事,”倦念者捡起籽,指尖的灰在籽上留下道浅痕,“我以为只有惊天动地的事才配被记住。”
“惊天动地的事,不都是无数小事堆成的吗?”归真人偶的手轻轻覆在倦念者的手上,“三一门的‘归真’,从来不是什么大道理,是左门长给弟子擦汗的手,是李慕玄偷偷送药的影,是你帮孩子指路的脚——这些小事串起来,就是‘值得被记住’的全部理由。”
钝念尘在这时突然被本源树的根吸走,树顶的灯笼果重新亮起,比之前更暖,像串被重新擦亮的星。老妪的导盲杖又长出新的生息草,草叶上的纹比之前更清晰,她举着杖往忆真堂走,每走一步,杖头就亮起朵小小的光花,照亮脚下的路。
回到三一门时,本源树的灯笼果已挂满枝头,有的在讲三一门旧人的故事,有的在讲新识者的日常,还有的在讲路人随手做的小事——比如有人帮本源树浇了次水,有人捡起忆真堂前的垃圾,有人对着碑笑了笑。这些故事都不惊天动地,却在灯笼果里亮得踏实。
归真人偶的手在本源树下埋了个小匣子,里面装着所有被钝念尘磨钝过的记忆碎片,匣盖上刻着“钝了就再磨亮,忘了就再想起”。孩童们围着匣子转圈,把自己编的新故事刻在匣壁上,说要让匣子永远装不满。
忆真堂的碑顶,望舒挂上了第一颗成熟的灯笼果,果实里映着三一门的现在:陆瑾在教孩童们认归真符文,王也的茶会坐满了人,张楚岚和冯宝宝在给本源树浇水,瞎眼老妪的导盲杖在雪地上画着花,倦念者正帮归真人偶串手链,串到最后,也加了颗空壳。
本源树的根果然扎得极深,有人说在焚天谷的温泉里看到过根须冒头,有人说沉梦泽的莲塘底下有根须在吐泡,还有无妄海的老渔民说,某次大潮退去,沙滩上露出片根须,上面缠着条小鱼,鱼嘴里叼着颗灯笼果籽——像是树在托潮信送故事。
陆瑾的逆生四重已入化境,他偶尔会坐在本源树下闭着眼,说能听见树里流淌的故事,有的在笑,有的在叹,却都在慢慢往前淌。“这树啊,”他摸着树干的纹,“比我们任何人都懂‘归真’——不是守着过去不动,是带着过去,慢慢往未来走。”
王也的茶会添了道“忆旧茶”,用灯笼果的蒂泡的,初尝有点涩,细品却有股“记起来了”的甘。他说这茶要慢慢喝,急了品不出里面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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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岚和冯宝宝的续果园与本源树连在了一起,续果苗顺着树根往远处长,长出三一门,长向异人界的每个角落。他们在园门口立了块新牌:“每个路过的人,都是故事的一部分,哪怕只是踩了一脚泥。”
归真人偶的手已看不出曾经是青铜,只是在阴雨天,虎口的旧痕会微微亮,像在提醒它“从哪里来”。它最喜欢做的事,是在灯笼果熟时,摘一颗送给路过的人,说“这是你的故事,也是大家的故事,记着点,不费事”。
望舒站在本源树下,看着灯笼果的光透过叶隙落在忆真堂的碑上,碑上的莲纹与树影交叠,像幅流动的画。画里,三一门的冬雪正在融化,融雪的水里漂着灯笼果的籽,顺着地脉往远处去,要在新的地方,长出新的本源树。
“你看,”望舒望着树下嬉闹的孩童,他们的笑声里,灯笼果的光在晃,本源树的叶在摇,忆真堂的碑在听,“故事从来没停过,只是换了种方式在长。”
归真人偶的手轻轻碰了碰望舒的手,两人相视而笑。远处的通天谷,源石的绿光与本源树的暖光连成线,线的尽头,是更遥远的未来——那里或许没有三一门的名字,却处处都有“归真”的影子:有人在记,有人在续,有人在信,有人在等,像本源树的根,扎在时光里,慢慢往深处长,往远处去,永远,永远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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