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她将信纸仔细迭好,指尖划过纸张边缘,目光无声地在室内一件件显然费了心思的物什上缓缓掠过。
——
“看出什么了?”
伊莉丝用浸透了浓烈香醋的厚布巾死死捂住口鼻,那具高度腐败的侍女尸体散发出的恶臭依旧无孔不入,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紧锁眉头,强忍着不适,目光在狰狞的伤口和青紫皮肤上逡巡。
“结案文书说是自戕,但疑点有二。”
卡斯帕戴着薄皮手套,指尖精准地点向尸体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切口,声音冷峻,“其一,切口过于平整利落,直切要害。一个走投无路、毫无武技傍身的普通侍女,做不到如此干脆。”
“嗯,”伊莉丝凝重地点点头,视线从伤口移向他,“其二呢?”
“她还有一双弟妹,”
卡斯帕的语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就在她‘自尽’的同一天,被卖进了‘夜莺巷’。”
“人在哪?”
捂住口鼻的布巾骤然被攥紧,伊莉丝的声音从布巾后透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寒意。
…
万幸卡斯帕动作够快,将两个孩子从那污浊泥潭里捞了出来。
身体上没受什么大伤,可那两双眼睛里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空洞,对外界彻底封闭。
想从他们嘴里撬出点什么,怕是难了。
两人从那间临时安置姐弟俩的小旅馆里出来。
门外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刚刚经历的阴暗和绝望,投入这座庞大都市的喧嚣洪流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繁华喧嚣依旧,用震耳欲聋的欢声笑语,不动声色地抹平了角落里无声流淌的血泪。
伊莉丝无意识地绞着帽带,眉头紧锁。
安置那两个孩子不难,难的是如何撬开他们紧闭的心扉,找到可能存在的、指向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
他们已是仅存的、与凶手有过微弱联系的人。
可目睹至亲惨死,再被推入火坑……这世上,还能有谁叩开他们的心门?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熙攘的集会广场。
人群如潮水般围拢,个个伸长脖子,屏息凝神,听着高台上城堡卫兵宣读新颁布的条令。洪亮肃穆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字字清晰。
伊莉丝驻足,目光在人群外围无意扫过,瞥见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
“瑟恩。”
她走过去,指尖在男孩单薄的肩胛骨上轻轻一点。
瑟恩扭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超越年龄的老成,眼神懒洋洋地扫过来,仿佛世间万事万物都激不起他半分波澜。
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他师傅赫克托尔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影子。
“伊莉丝殿……”瑟恩下意识开口。
人多眼杂,吃过暗亏的伊莉丝心头一紧,闪电般伸手捂住了男孩的嘴。“叫姐姐,”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做贼般的紧张,“姐,姐。”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伊莉丝这才松开手。
“今天护卫队没排你值?”她随口问,这才注意到男孩怀里抱着个鼓囊囊的粗布袋子,露出几根蔫了的萝卜缨子,“休假了?”
瑟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解释道:“师傅近来忙得脚不沾地,给我放了几日假。”
伊莉丝恍然。
赫克托尔定是在为阿尔德瑞亚即将到来的征战忙得焦头烂额。
“没瞧出来,你小子还会下厨?”她打趣道,“不知道有没有口福尝尝你的手艺?”
“勉强能吃,算不得手艺,”男孩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属于他年纪的青涩和赧然,声音也低了下去,“您……您若不嫌弃……”
“可惜了,今儿怕是不成,”伊莉丝懊恼地叹口气,“正发愁给俩小可怜找个安生窝呢。”她目光下移,落在瑟恩脚上那双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靴子上,“咦?怎么不见你穿我送的新靴子?不合脚?”
“不、不是的!”瑟恩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太、太贵重了……”
“鞋子生来就是踩在脚下的,难道还要供起来不成?”伊莉丝失笑,伸手揉了揉男孩有些扎手的短发,“贵重的从来是人,可不是这些身外物。那些衣裳和书呢?你妹妹可还喜欢?”
“喜欢,”男孩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头垂得更低了,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只是……可惜了那些好书……”
“可惜?”
伊莉丝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失落。
“我们……都不识字。”瑟恩的声音里带着窘迫。
卡斯帕适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识字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