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景文帝终于抬起眼,目光落在了林青瑶身上。
察觉到父皇震怒之下那份不同寻常的死寂,林青瑶心口一紧,忙上前一步。
“父皇!”
这些事,又如何能全怪罪到景文帝的头上?
谁能料到,陈阁老那样一个清誉满朝,受万民敬仰的肱股之臣,竟是一条蛰伏了二十余年的毒蛇!
“儿臣有一计。”
她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御书房内,清晰响起。
“他们蛰伏这么多年,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既然如此,我们便给他们创造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让我们的人,当朝逼迫您立储君。”
“再以温泉行宫有人病重为诱饵,引蛇出洞!”
镇南王一脉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只要父皇稍露为难之色,他们便会迫不及待地顺杆而上,一边为庄贵妃和林天珏摇旗呐喊,谋求中宫与东宫之位。
一边想办法对西北动手。
届时,陈阁老这只老谋深算,自以为能掌控全局的狐狸,必然会与镇南王遥相呼应,彻底露出他的獠牙!
毕竟,裴玉岑前几日,就已经主动提出慈念身份有异的事。
林天珏已从诏狱放出,如今正在自己的府邸砸东西撒气呢。
“胡闹!”
一听到要以文皇后病重做诱饵,景文帝猛地一掌拍在龙案之上,那厚重的金丝楠木龙案,竟被震得哐当作响。
景文帝桌案上的笔架轰然倒塌,朱砂墨溅出几滴,如血泪般落在奏章上。
他霍然起身,厉声呵斥。
“朕,绝不拿皇后的性命做赌注!”
那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生所爱,是他在这孤家寡人的至高之位上,唯一的温暖。
岂容半点亵渎与危险!
一定还能有别的办法!
况且,人上了年纪,最是忌讳这些不祥之言。
民间尚有避谶之说,他身为天子,又怎敢轻易拿皇后的康健开玩笑,唯恐一语成谶!
然而,林青瑶这次却没有后退,反而迎着父皇的雷霆之怒,又上前了一步。
“父皇,我们无需言明是谁病重,只需将一些续命的珍贵药材,‘秘密’地送进行宫!”
“那些狐狸,从不信旁人所言,只信自己费尽心机探查到的蛛丝马迹。”
“我们越是遮掩,他们便越会去揣测,越会深信不疑!”
她太清楚那些人的多疑。
就算母后在他们面前咳血,他们恐怕也只会当成是博取同情的苦肉计。
听她这么一说,景文帝胸中翻涌的怒气稍稍平息,紧绷的身躯缓缓松弛下来,复又坐回了龙椅上。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林青瑶继续。
林青瑶却在此刻,侧望向了的韩之序。
后者立刻会意,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
而后一字一句,冷静而锋利地剖析着眼前的危局。
“陛下,您忌惮镇南王久矣!”
“如今,又挖出了陈阁老这只潜藏至深的巨鳄。”
“若不能在他们彻底联手之前,将其一网打尽,大靖危矣!”
“届时,国将不国,别说皇后娘娘了,整个文家,亦危矣!”
“陛下,臣愿立下军令状。”
话说到此,他忽然撩起官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