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乎。刀疤脸的手下,那个以前总爱抱怨的瘦高个,也难得插了句嘴:“前几天我娘从乡下找来,没地方住,是姜山哥把自己家旁边的小棚子腾出来,还让嫂子给缝了床新被褥……”
说到最后,没人说话了,只是看着不远处正在码货的姜山。他穿着件洗得白的粗布褂子,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宽厚结实的轮廓。阳光照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啥老板不老板的,”老赵最后叹了口气,语气里全是敬佩,“在我眼里,他就是咱们的兄弟,是能跟咱们一起扛事的领头人。”
这话没人反驳。
下午上工,刀疤脸主动把最重的那个大麻袋扛到自己肩上,虽然走得还是踉跄,却硬是没放下;小顺子跑前跑后,帮着递绳子、擦汗,比平时勤快了一倍;连最不爱说话的那个老搬运工,也在姜山转身时,悄悄把他没喝完的水往前挪了挪。
姜山没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只是觉得今天的活好像格外顺,工友们的号子声也格外响亮。他扛起一袋货,脚步轻快,腰间的龟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温温的,像揣着个小火炉。
夕阳西下时,他照例给大家工钱。这次没人急着数,都笑着说“山哥的,错不了”。
看着大家揣着钱,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姜山突然觉得,“老板”这两个字,远不如“一起扛麻袋的”来得实在。
乱世里的情谊,不就是这样吗?你帮我一把,我扶你一程,一起扛过最沉的麻袋,一起吃过最糙的米饭,日子再难,也能走出点暖乎气来。
青帮总堂的客厅里,玉姐刚从外面回来,脱了高跟鞋就兴奋地冲到陈啸林面前,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西洋点心。
“哥!我跟你说,我今天可算见识到了!”她眼睛亮晶晶的,“那个姜山,真不是一般人!”
陈啸林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抬眼睨她:“哦?又怎么了?”
“我今天坐他的车,故意想试试他。”玉姐比划着,“我悄悄运了点劲,往车座上一沉,那可是我跟师父学的‘千斤坠’,寻常人别说拉着跑,推都推不动!”
她一拍大腿:“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跟没事人一样,脚步都没顿一下,车跑得比之前还快!风从耳边刮过去,我手里的帕子都飞了!你说他这力气,这功夫,是不是绝了?”
陈啸林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听你这意思,是看上人家了?”
“哥!你胡说什么呢!”玉姐脸一红,嗔怪地瞪他一眼,“我就是觉得他厉害!再说了……”她小声嘟囔,“人家有媳妇有孩子,我能看上他吗?”
“哦?”陈啸林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那你脸红什么?”他想起之前妹妹说姜山拒聘时那点不服气,再看她现在这模样,心里门儿清。
“我才没脸红!”玉姐别过脸,又忍不住夸,“不过说真的,他不光厉害,人看着也周正,浑身腱子肉,看着就结实,长相也英气……”
陈啸林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这小子是个能人。”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来往的黄包车,“能让我妹妹这么夸,还真得见见成色。”
玉姐眼睛一亮:“哥,你想干嘛?”
“不干嘛。”陈啸林回头,眼神里带着点审视,“找几个兄弟,跟他‘切磋’一下,看看他那功夫到底有多深,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神。”
他心里打得算盘清楚——要是姜山真有硬本事,又对妹妹没歪心思,那留在身边护着妹妹,甚至拉进青帮做事,都是好的;要是徒有虚名,或者对妹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也得趁早敲打敲打。
玉姐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觉得有趣:“那你们可别欺负人啊!他看着挺老实的。”
“放心,就是‘试试’。”陈啸林拍了拍妹妹的肩,眼里闪过一丝算计,“我这当哥的,总得替你把把关,是不是?”
玉姐脸又红了,跺了跺脚:“哥你又取笑我!”转身跑了出去,心里却莫名有点期待——她倒想看看,姜山面对青帮的人,会不会露怯。
陈啸林看着妹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对门外喊了声:“去,叫两个拳脚利索的兄弟,明晚洋行街那边等着,跟那个‘飞人车夫’讨教讨教。”
门外的手下应了声,心里嘀咕:这姜山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老大和大小姐都这么上心?
而此时的洋行街,姜山刚拉完最后一趟活,正擦着汗准备收车。他不知道,一场特意为他准备的“切磋”,正在不远处等着他。腰间的龟甲轻轻烫,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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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林刚端起茶杯,就见两个手下鼻青脸肿地闯进来,其中一个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样子狼狈得很。
“老大!”两人“扑通”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栽了!”
陈啸林放下茶杯,眉头一挑:“怎么回事?让你们去‘切磋’,不是让你们去投胎。”
“不是啊老大!”瘦高点的手下急得直摆手,“我们俩的功夫您是知道的,平时对付二十来个小伙子,根本近不了身!可今天跟那姜山……”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惊骇:“我俩使出浑身力气,拳打脚踢,愣是没碰到那小子一丝一毫!他就跟脚下长了风似的,拉着黄包车在巷子里绕,我们追得气喘吁吁,他连汗都没多流几滴!”
另一个矮胖的接着说:“后来我们急眼了,寻思着不能丢青帮的脸,就把斧子抽出来了……您猜怎么着?”他捶了下地面,“那小子看都没看,反手一拉车把,车辕子‘哐当’一声撞在我膝盖上,我当时就跪了!他又抬脚勾了下瘦猴的脚踝,瘦猴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我们俩累得趴在地上直喘,斧子都扔了,他倒好——”瘦高个气得脸白,“拉着黄包车,吹着口哨就走了!临走前还回头冲我们笑了笑,那叫一个轻松!老大,我们俩哪受过这窝囊气啊!”
陈啸林听完,没火,反而眼睛越来越亮,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半晌才笑出声:“有点意思,真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你们俩功夫不算差,能让你们连衣角都碰不到,还能笑着走掉……这姜山,是个硬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