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答道:“失魂少魄之人容易遭遇暗处生灵攻击,且说她有些魂魄是来自异界的,如果碰上其他道法高的人把她当成鬼,收了,这也是一处隐患。总之,为师亦不能担保她无虞。”
“那该如何是好?师父,弟子能帮她做什么?”
“你要保护她,有一天她真要离你而去,那也是她的命数。”
……
往后两日,碧好受祖师之命,在房中独自念经,任何人不见,不可进食,只饮些水。
祖师为她画三道“袪秽符”,一道化于净水中吞服,一道化于水中洗脸,一道化于浴盆中沐浴,然后将她身穿的贴身衣物烧掉。
两日后,祖师再用法术替她改命。因碧好属性为火,故对应红色,祖师为她取了一个法号,并在她额间点上一枚朱砂痣,“从今以后,你就改名叫红香吧。记着,多穿红衣,做三件善事,放生一百零八命,并戒杀生。”
碧好受戒叩首:“是。”
再出来,她已焕然一新,眉间一点朱砂似火耀眼。荔园的下人统统喊她新名字,喊够一百声,她亦答应一百声。
李漠陪她把园中饲养的鱼儿鸟儿,送去野外放生。
天已入冬,野外芦花飘摇,天与湖皆为白茫茫一色,风轻轻地吹着,李漠为碧好戴起大红斗篷的滚边雪帽。碧好看着他,一双水眸清静澄明,开口道:“爷怎么不问?”
前几日,他以旧疾复发为由,主动辞退了大理寺卿的官职。雍王把乌津寨的事宜交给他处理,但他多数时候都在陪她,话也不多,总默默地在她身边守着。
李漠道:“问什么?”
“问以后的事情啊,以后,爷真的会当太子的。”
李漠一双深黑眼眸里平静温和,他抬手抚上她眉间一点朱砂,“我不担忧这个,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你,一定不能像前世一样离开我。”
碧好心中动容,鼻间不禁酸涩,想起她那天也问过他:“爷,不怕我吗?”
他只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与你两世共枕,对你最熟悉不过,即使你变成阴魂在我身边环绕,我也不怕。”
祖师说过,她是因为执念太深,所以前世的魂魄不肯轮回,飘到这里。
那便果真是,当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亲人、容颜,就连生命也殆尽了,却仍执着于李漠这个人,他的体温,他的眼神。一睁眼,见着他,心中便不胜委屈,就要落下泪来。
她的执念,是李漠……
碧好脸上有热泪滚烫,哽咽道:“我不会走,除非我死。”
李漠将她带入温暖大氅怀里,一手为她擦拭眼泪,“你怎么又哭了?”
碧好靠在他胸口抽泣。
李漠直哄道:“天冷,莫哭。想要什么好玩的,给你买?还有好吃的。祖师不叫你吃斋,你倒好,自己坚持吃斋一个月,饿瘦一圈。今天也放生完了,回去陪你吃烧鹿筋可好?还有烤羊腿、暖炉……我的师妹,小红香,说话。”
因祖师给她取了法号,也算是弟子了。碧好“噗呲”一下笑了。李漠盯着她,数落道:“唉,又哭又笑,真不是个正经弟子,是来捣乱的吧。你要一脚踢翻祖师的香炉,比文逸还皮……”
“我没有,我没有。”碧好反击。
李漠揽着她走路,“你怎么说你没有?”
上了马车,碧好倚在他黑色大氅里,玩他护身的那颗东珠。李漠欲摘下给她戴,碧好摇头道:“你是真龙血脉,东珠在你身上才有用的。”
李漠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迟疑片刻,“上次,我因为范元的事责备了你。”
碧好挣开他的手,撇嘴道:“我早就忘了。”
李漠立即又抓住她的手,她挣开,他又抓回,与她纠纠缠缠。他低叹一口气,软声道:“好人儿,是我不对在先,让你罚我吧。”
碧好立眉瞋目,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道:“那罚你,找三件好事给我做。”
要做好事,岂不容易。
回了荔园,李漠派人做了一顿大菜先将小娘子喂饱了,旋即对她说起乌津寨的事。
碧好放下筷子道:“嗯,我知道。乌津寨女人很少,生育也少,所以那么多年人口都没怎么增加。而且他们多是很近的血亲结合,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容易早夭。那个寨主的女儿生怪胎,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接着她提议道:“不如把乌津寨的山门打开,给寨里的单身男子说亲,由外头的女子嫁进去。谁规定的只能娶本寨人?他们那么多人娶不到媳妇儿,你把这项规定改了。”
李漠点头赞许,“你说是就是。”
碧好笑着用一根指头勾勾他的下颌,“寨里的妇人大多体虚,你最好雇个大夫进去教她们一点医术。”
“这简单,还有呢?”
“还有,”吃过午饭有点小困的碧好凝了凝,“等我想到再告诉你,我要睡会儿。”
她洗了脸就要上榻,李漠由她。他坐在她平时写字的窗台上理了些章法。偶然回头,看她在榻上睡得正沉,他心情亦安定。
他辞了大理寺卿之职,日间变闲,固然,他主动辞官也有朝政上的原因。他借着病窝在荔园,别人也奈何不了他,如此,更能替王府筹谋那些个事。
知道日后要改国号换代,他内心的波动或有或无,但提及苏氏,将在他和碧好之间搅起巨浪,他绝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