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黎州平的话,黎母微怔,万万没想到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会这么威胁她。
她情不自禁地又抬起了手,但是注意到刚才自己打他那一巴掌的五指印还没消,手微微有些颤抖,手指蜷缩了起来,一拳一拳地捶打在黎州平身上。
“黎州平,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当初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容易吗?你爸没了,我又没工作,要养活你和景平,我咬碎牙也没在你们面前提过一句苦。当年我可是没打算让景平上高中的,你学习好,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你跑去京市可不是我赶你走的,是你自己去的吧。”
听起来是在翻旧账,可是真正经历过的黎州平知道,这些都是血泪控诉。
因为全都是事实。
黎母在夏小满面前的确不是好人,但是对黎州平是真的没话说。
要不当初弟弟出事儿,黎州平也不会放弃一切又回到江北这个四线小城市。
“你说话啊。”黎母的拳头一拳一拳还在捶打着他,可是黎州平却依然像是树桩子一样,任凭黎母再怎么打他,他连晃都没晃一下。
“黎州平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你十岁那年发高烧,是我在医院不睡觉照顾你的,景平被你传染最后在家拖成了肺炎,我也没说过你一句不是吧。”
“现在景平……我就是觉得以前对不起他,现在想弥补他一下,想着让他有个孩子,我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黎州平终于不再是麻木、呆滞的样子了,别开头,死死咬着嘴巴,掩下眼中的一切痛苦和压抑。
“妈,景平的状况要孩子……没那么容易的……”
“是不容易,但是现在医学发达,也没那么难的。”黎母掏出手机:“这都是我在网上查到的,好多专家都说了,孩子是能生的。”
目光从黎母的手机上掠过,黎州平压根没看:“妈,好多都是医学理论,要根据临床情况来判断……”
“你比医生还懂?”黎母已经被梁昕忽悠到偏执到不愿意听任何人的话了:“你就是不希望你弟弟有个自己的孩子,是吧?”
“如果条件允许,我当然也希望景平能有……”
只是如果那个女人是夏小满的话……黎州平是排斥的,可是这话是要带进棺材板的,万万不能当着母亲的面儿说出来的。
黎母自然不清楚他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也不用纸巾,直接用手把眼泪抹干,擤了擤鼻子。
之后咬牙切齿道:“现在我也指望不上你了,也不敢指望你了,你不给钱就不给吧。幸好这么多年我省吃俭用,你每个月给我的钱,我都存着,如果不够,大不了我把现在我住的房子卖了。”
“妈,不要说气话,房子卖了你住哪儿呢。”
“我搬过来住,我还就不信了,活人能让尿憋死!”
……
不是夏小满非要听他们母子的话,而是婆婆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她已经戴着耳机了,也不能阻挡婆婆咆哮的声音窜到耳朵里。
而黎州平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试图劝阻……小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能理解黎州平的挣扎,毕竟他们的关系和他的感情是极其矛盾和冲突的。
如果黎州平不管不顾地就和她在一起了,那她报复起来也没那么痛快了。
只是谁来理解她呢?
没人爱她,唯有自己爱自己。
夏小满把耳机的声音调大最大,任凭外面怎么争执,都不能动摇她要从深渊中爬出来地坚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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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母走了,黎州平在外面敲门,小满没应声。
“小满,你醒了吗?”黎州平说:“要是醒了,我进来了。”
小满沉默。
虽然昨天他已经找到了备用钥匙直接推门进来过了,可是天亮了之后的现在他却只是把门开了一条缝。
望着他踌躇不定的脚步,以及克制着看过来的目光,小满摘掉耳机:“大哥,有事儿?”
黎州平把门又推开了一点:“妈给你炖了汤,你要是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小满自嘲轻笑:“养好身体去医院做检查,看是否适合生孩子?”
“你在生病,本身就要吃好喝好,养好身体。”黎州平嗓音低沉,还有一晚上没阖眼、不停抽烟之后的沙哑。
“就是感冒而已,不用天天喝这么大补的汤汤水水,而且一想到婆婆送汤来的目的……我就喝不下去了。”小满说:“大哥,谢谢你了。”
夏小满头发乱糟糟的,没洗漱,脸色也十分糟糕,黎州平心揪得疼。
他紧紧抓着门把手说:“不管怎么说都要养好身体,照顾景平也是需要有一个好身体的。”
“如果阻止不了婆婆荒唐的想法,我情愿就这么摆烂下去,照顾景平……我是真的累了……”她幽幽地问:“大哥,我是不是必须一切必须要以景平为主,不能再有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