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被弄醒了,他的起床气先理智一步,没好气道:“不说一声就把别人的裤子弄上去看腿,你觉得自己有礼貌吗?”
沈缚破天荒地没顺着他的毛道歉,脸色异常难看:“这是怎么弄的?几天了?严重吗?”
“他就把你照顾成这样么?”
林疏再一次想摆脱牵制他脚踝的手掌,回道:“我自己不小心摔得,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疼不疼?”
“不疼,我好得很。”
气势汹汹地来质问了,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被问话的那个,林疏有点毛了,他几次想挣脱出来都没成功,又不想开口求沈缚松手丢了面子,索性双手抱臂,把另一条自由的好腿放下来,尽量松弛地斜着,感觉气势到位了,才找回主动权道:
“你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沈缚跟他对视两秒,缓缓摇了摇头。
林疏:“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费尽周折地合伙那么多人骗我了,也是难为你说服我爸妈。”
他想诈沈缚,故意说得模棱两可,表情又足够冷漠,乍一看十分唬人。
沈缚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沉默下来,客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连尘埃都凝固在半空。水晶吊灯的光线在他眉骨投下锋利的阴影,将那双眼睛藏进更深的黑暗里。
如同毫无凝滞地进入了一盘棋局的对弈,沈缚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一句话:“宝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沙发底座很矮,几乎紧贴着地面,林疏又是软着腰半躺着,因此沈缚哪怕半跪在地上,无需仰首也能跟他平视。
这很败坏气势,林疏腹部发力,想潇洒利落地坐起来,搭在一边的手臂便本能地向上扬起保持平衡,可有人却会错了意,主动接住他回落的手,五指扣在手腕上,粗糙的拇指压住跳动的脉搏。
林疏现在对他的手腕内侧格外敏感,立刻就要反转关节挣脱出来,可稍微一动就被人用更大的力气扣住了,纤细的桡骨不堪受力,骨缝之间发出微不可察的震动。
林疏猝不及防:“我手腕的疤是怎么回事?”
“……”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是你划的。”
“……不是。”
“那就是我自己干的了。”林疏尽力抬高下巴,稳住声线,“我大概没了……三年多的记忆吧,这三年,我回国了,结婚了,还顺便得了个心理疾病?”
“不是说不会骗我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疏抓住了节奏点,语速渐快:“我为什么得病,严重到什么程度,最后是治好了还是没有,你在其中起到一个什么角色,这三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实话实说。”
“你去了南城吗?”沈缚面对他一迭声的质问,兀然没头没尾道,“去了雪山?”
林疏顿时一愣,他在跟人面对面言语交锋上缺乏经验,一时摸不清是否该顺着沈缚的话走,迟疑半晌:“……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缚掐住他脉搏的手指紧了紧,抬眸直视他,一字一顿道:“江临光,他死了。”
“……还有呢,因为什么?”
“因为意外。”
林疏冷笑出声:“你这是废话,我要听具体的,时间地点原因。”
又是沉默。
心脏似乎都被愈发凝固的气氛压缩成了一段,出现了室颤,林疏急迫地齿关打颤,拼尽全力压抑住自己想要爆发的冲动,从唇峰挤出:“快,说。”
沈缚:“我不知道。”
“……”
燃爆的怒气几欲破开颅顶,林疏猛然抽回手臂,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远超想象,他整个人都被可怕的惯性推得歪斜,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恼怒!
“你,”林疏吐出一个字,不可思议般气笑了,“你觉得这句话可笑吗?你不知道?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
沈缚静静地回视着他,漆黑的眼珠像是两块薄凉的冰,上面印着细碎的裂纹,纵使林疏怒火冲天,硬是不见一丝融化。
他跪着,林疏坐着。这个时候林疏能做的有很多,比如揪住沈缚的衣领狠狠甩上几个巴掌,也可以继续步步紧逼地逼问,更可以一脚踹上去,勒令沈缚滚出他的视线。
然而,这么做除了发泄积攒的情绪以外,他终究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会留给沈缚更多的反手余地。林疏到底不是当年十八岁的小孩子,电光火石之间,理智的弦先一步踩了刹车。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长长地吐出,仿佛瞬间拔高的气压,将即将喷薄的火山囫囵塞回了体内。
林疏同样沉默下来,漫长又迅速的思索后,他开口道:“挤牙膏谁都会,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精力。”
“沈缚,我真的没力气再跟你这样来回反复地试探了。”
他说:“如果说,这个如此神秘的真相由于种种原因,你真的无法说出口,真的不能让我知道。那么我可以成全你。”
“与其等着你再耗时耗力编一百个一千个谎言骗我,不如干脆从源头上一刀两断,这样谁都高兴。”
林疏低下头,用可以自由行动的手一左一右钳住那枚婚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了下来,总是卡住的骨节此时出乎意料地没造成任何阻碍。他当着男人的面晃了晃这枚银白色的圈,面不改色地随手一扔——
“咚”
戒指不知撞到了哪里,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击音,而后便不见踪影。
林疏亦如卸下了某种担子般,慢慢道:“我们离婚吧,以后也别再见了。”
第44章离婚“当初强迫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
犹如一块巨石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当着沈缚的面扔掉一枚戒指,比任何发泄渠道都要爽快,林疏忽地吐出一口凝积在胸腔许久的浊气,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