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方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烦躁地拿出来,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县人民医院副院长。
方俊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接通电话,声音不自觉地绷紧,“喂?刘院长?”
电话那头,刘副院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颤抖,穿透了方俊心头的阴霾:
“方书记!方书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韩晓月她醒了!”
“而且——而且她开口说话了!她要见您!”
“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又像厚重的乌云被利剑劈开一道缝隙,刺目的阳光骤然倾泻而下!
方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连日来的沉重压力、愤怒和此刻骤然升起的巨大希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转身,看向同样因听到电话内容而震惊地捂住嘴的周海媚,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生路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海媚!”
方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
“备车!立刻去县人民医院!快!”
曙光,终于刺破了最沉重的黑暗。
那个沉默的少女,在昏迷的深渊中挣扎归来,手中或许正握着足以将恶魔拖入地狱的钥匙!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惨白的墙壁在午后斜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韩晓月蜷缩在病床中央,薄薄的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失焦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偶,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方俊站在观察窗外,隔着冰冷的玻璃,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孩身上。
联合调查组对大成工地的百日攻坚雷声大,舆论反噬的雨点更猛,田成虎躲在暗处泼来的脏水几乎将他淹没。
省里的压力、岩遵义电话里压抑的怒火、网络上甚嚣尘上的“酷吏”指责……所有无形的枷锁,此刻都系在病床上这个沉默的女孩身上。
“方书记,”
心理专家林医生轻轻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都在进行,但核心创伤太深。”
“她把自己完全封闭了,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包括书写。”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病房内,“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或者有一个足够强烈的外部刺激,打破她筑起的高墙。”
方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话。
目光依旧锁在韩晓月身上,那空洞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染上黄昏的暖橘色,病房内的阴影也随之拉长、加深。
就在方俊几乎要放弃今日的等待,准备转身离开时——
病床上,那尊“瓷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韩晓月一直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松开了。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不再是完全的失焦,那缝隙里艰难地凝聚起来。
她的嘴唇开始哆嗦,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剧烈。
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像离水的鱼在无声地开合。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