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站。”
陆停舟答得爽快。
“我与三皇子势同水火,而二皇子……他的心思不见得比三皇子少,既然陛下最讨厌变化,那我就以不变应万变。”
“可六盘村一案若当真与三皇子有关,朝堂局势很难不变。”段寒山道,“那可是近百条人命,陛下就算想息事宁人也压不下去。”
陆停舟笑了笑:“老师不是给了我这些卷宗么,我若查出那两千人的去向,是否就能将功折罪呢?”
段寒山挑眉。
良久,他笑斥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倒好。”
“不是学生算盘打得好,是老师用心良苦,才让我有了光明正大去庆州的机会。”
陆停舟这话一出,池依依低头看了看捧在手里的卷宗,忽然明白了段寒山的用意。
陆停舟执意要闯祸,段寒山却不忍见学生挨罚,所以他选择用一件更大的事端来冲淡六盘村一案的影响。
段寒山曾经的权柄再大,也已致仕多年,他能抄来这些卷宗绝非一日之功,更遑论还要核对死亡人数。
他如此用心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学生。
他这是给陆停舟找好了一条退路,一条可以免于被皇帝清算的退路。
段寒山笑笑:“能不能查出什么看你自己的本事,你叫了我这么多年‘老师’,我总不能看着你受人欺负。”
“是,”陆停舟收了笑,恭敬道,“弟子明白。”
段寒山看他一眼,又道:“自然,我帮你也是出于私心,我们段家在平安城已清清净净过了二十年,可不想被你这个猢狲连累。”
池依依在旁抿抿唇,忍住笑意。
这师徒二人如出一辙,做了好事唯恐别人感激,仿佛不做出几分冷酷姿态就会被人黏上似的。
从段寒山书房出来,池依依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只觉心神为之一爽。
方才的话题太过沉重,此时回想,她不禁佩服自己的镇定。
他们议论的对象可是皇帝,若让外人听见,怕不得连夜报官,将三人通通打为乱党。
话说回来,段寒山当着她的面如此直言不讳,这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可她才来段府一天,段寒山昨日还在怀疑她和陆停舟的关系,怎么这么快就接纳了她?
“在想什么?”陆停舟的声音响起,“被吓到了?”
池依依下意识摇摇脑袋。
“我想也是,”陆停舟笑了下,“你的胆子没那么小。”
“你的胆子更大。”池依依朝身后望了眼,“还有……里头那位,他老人家当着你的面说说也就罢了,我可是刚来段家。”
就算她是陆停舟的妻子,有些话也当避着些才对。
陆停舟唇角一翘:“老师看人从未走过眼,难道还怕你去报官不成?”
池依依无奈:“你俩都没把我当外人。”
“你是外人吗?”陆停舟反问。
他的嗓音如夜风般清凉,廊下的灯笼晃荡着,在两人脚边投下凌乱的光影。
池依依怔了下,慢慢扬起一朵笑。
“我是你的同谋。”
她学着他昨晚的口气,一字字、慢吞吞地说道。
陆停舟笑了。
“傻瓜。”
他丢下莫名其妙两个字,负着双手,慢悠悠越过她,走到前头去了。
池依依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蹙了蹙眉,一脚踩住他身后的影子。
影子自然是踩不住的。
那抹黑影在她脚背上一晃,往前飘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