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提起裙摆跑至小玉身边:“前几日,我托那位崔三郎从外头给我捎带了这件东西,你帮我将银子给他吧。”
&esp;&esp;青凝说着,将一块碎银子包在手帕里,递给了小玉。
&esp;&esp;送银子是幌子,她想回赠崔念芝一条帕子,那帕子上,是她一针一线绣的海棠花。
&esp;&esp;小玉接过来,口中应着,转头跑没了影儿。
&esp;&esp;崔念芝拿到那包碎银子时,先是愣了一瞬,待瞧见那手帕上的海棠花时,一下子便明白了青凝的用意。
&esp;&esp;待打发走小玉,他将那手帕仔细叠好放在胸口,心里只觉一阵阵漾出蜜意来。
&esp;&esp;今日天阴,却掩不住崔念芝嘴角的笑意,待出了角门上车时,他还下意识摁了摁胸口,那里藏了一朵海棠花。
&esp;&esp;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替崔念芝撩起了车帘,里头探出一张女子关切的脸,问:“郎君是回家还是去香料铺子?这会子天不早了,您早上也未用几口早食,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否则又该胃痛了。”
&esp;&esp;是崔念芝的贴身大丫鬟明秀。
&esp;&esp;明秀是个极细致妥帖的,照料崔念芝的一应日常起居。崔念芝家中比不得忠勇候府的奴仆成群,他家中佣人少,跟前只有一个名唤林顺的小厮,有时担心林顺照料不妥帖,明秀也会跟着他四处行商。上回崔念芝拿给青凝的那件披风,便是明秀的。
&esp;&esp;崔念芝摆摆手,并不作声,眼角眉梢却俱与平日不同。
&esp;&esp;明秀仔细的看了他几眼,猜到这又是为了那位陆娘子,她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空落落的去倒茶,又拿出几块点心推给崔念芝。
&esp;&esp;崔念芝顺势用了块茯苓糕,整个人呆呆的,看见这茯苓糕,便想到醉仙楼里的豌豆黄,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等下次需得给陆娘子带几块尝尝。
&esp;&esp;明秀见他如此,心里愈发酸涩的厉害,她揪着帕子,忽而道:“郎君,明秀下个月就要年满二十了,咱们府上有规矩,满了二十的丫鬟,便要放出去配人了。”
&esp;&esp;崔念芝闻言终于收回了一缕心神,抬起头:“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自然同那些丫鬟不一样,我岂会随便给你配了小厮?”
&esp;&esp;他顿了顿:“明年我便放了你的卖身契,给你备一笔银子,你且归家做个良家子,介时也可嫁个好人家。”
&esp;&esp;明秀一噎,缓了缓才道:“郎君可还记得我初次见你时的模样?那时明秀还是个十岁的小丫头,转眼都十年了。这几年郎君的一应饮食起居都是明秀在照料,我生怕自己出去了,旁人照料的不够细致。”
&esp;&esp;他这一说,倒勾起了崔念芝的诸多回忆,内心升起几分不舍来。
&esp;&esp;明秀又道:“郎君也知道的,我那家中有个好赌的爹爹,无用的哥哥,等我回去了,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呢,指不定又要被发卖一回。”
&esp;&esp;明秀知道,崔念芝是个良善又心软的,最是听不得这些,果然,她听见崔念芝道:
&esp;&esp;“那便不出去,你继续待在我那芜珩院便是了。我又岂会亏待了你?”
&esp;&esp;明秀一脸为难:“可可明秀年岁已大,若继续待在这芜珩院,郎君是想我一辈子不嫁人吗?再者,郎君总要娶新妇的,待新妇进了门,自然会带了自己贴心的奴仆来,到时也不知还用不用得上我。”
&esp;&esp;这崔念芝一时语塞,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外头车夫道:“郎君,到家了。”
&esp;&esp;崔念芝闻言,便打起车帘欲要下车,只他正同明秀说话,一时有些不注意,一脚踩空,差点跌下去。
&esp;&esp;明秀见状忙去扶他,却不料被崔念芝一带,自己倒先磕在了车壁上。
&esp;&esp;崔念芝只听明秀“哎呦”一声,转身见她跌在了车壁上,忙伸手去扶她。
&esp;&esp;这一扶不要紧,竟发现明秀流了一脸的血,崔念芝吓了一跳,忙抱起明秀跳下车,对车夫道:“去,快去请个大夫来。”
&esp;&esp;
&esp;&esp;眨眼便是十几日,青凝正在廊下画绣样,一不留神滴了一滴墨汁上去,这便毁了一幅画。
&esp;&esp;青凝收了笔:“今日真是神思不属,竟毁了我这幅雪中腊梅,实在不应该。”
&esp;&esp;“咱们铺子里积压的订单已交付了大半,货款也回来了,娘子按理说该高兴的,今日因何神思不属?”鹊喜将那张废弃的画作抽出来,替青凝换了张画纸。
&esp;&esp;青凝摇了摇头,没做声。月初时,崔念芝遣了小玉来传话,说是十日后要来崔府相见,昨日她等了他一天,竟是没等来一句回信,也不知是何故爽约。
&esp;&esp;她摒弃这点子杂念,又换了只细毫,正要继续作画,却忽而瞧见崔怀柔扶着婢女进了院子。
&esp;&esp;“青凝,近日可得闲?好些时日没瞧见你了,可是最近铺子里忙?”
&esp;&esp;青凝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想应付,可人已经进了院子,也没得将人赶出去的道理。
&esp;&esp;她只好敷衍道:“是有些忙。”
&esp;&esp;谁知崔怀柔也是个脸皮厚的,竟径直走进来,坐在了青凝的书案旁。
&esp;&esp;她瞧了瞧青凝笔下的腊梅,笑着夸了句:“好一手丹青,怪道你铺子里的生意越做越好。”
&esp;&esp;青凝没吭声,崔怀柔有些讪讪,默了默才道:“青凝,我今日来,是有一桩事要问你?”
&esp;&esp;“我们院子里的崔宜,你该是识得的吧,她近来古怪的很,一个大字不识的丫头,竟开始挑灯夜读,读的还是一本《一鸿算法》,偶尔得闲了,甚至摆弄起了算盘。”
&esp;&esp;她顿了顿,盯着青凝看:“我听周妈妈说,曾瞧见崔宜来过你这凝泷院。”
&esp;&esp;青凝抬起头,不待她问出口,便直截了当道:“是,崔宜来过,那本《一鸿算法》是我给她的,算盘也是我教给她的。我只是瞧着她可怜,给她一点活下去的念头,省得
&esp;&esp;哪天被你们打死了。”
&esp;&esp;崔怀柔嘴角的那抹笑意凝固住,神态有些不自然:“说的哪里的话,我何时打过她?她素日顽劣不堪,偶尔周妈妈教训几句罢了,却也是衣食无忧的供养着她。许是有那婆子嚼舌根,专挑我们这三房的软柿子捏,青凝妹妹莫要信了那起子流言。”
&esp;&esp;崔怀柔说完了,见青凝没作声,又道:“只是青凝你许是不晓得,崔宜的母亲原是最卑贱的西夷人,偶得我父亲垂怜,这才生下了她。西夷人素来阴毒狡诈,且善用巫蛊之术。我此番过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崔宜流着一半西夷人的血,你同她走的近了,我是怕她”
&esp;&esp;崔怀柔适时的住了口,青凝自然明白她的未竟之语。
&esp;&esp;青凝放下笔:“多谢怀柔表姐提醒,只我同崔宜也并无什么交情,无需表姐多虑。”
&esp;&esp;崔怀柔脸色愈加不好看,再寻不到待下去的由头,她这便起了身,同青凝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凝拢院。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