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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桃花落尽故人归终（第3页）

“安宰哥编了好久的！学堂里偷折桃枝还被先生骂了呢！”鹤珍珍在一旁补充，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和心疼。

顾宥泽看着那个被鹤珍珍小心整理着的、歪歪扭扭却生机勃勃的花环，再看看眼前这对璧人般相配的少年少女，心中百感交集。前世的怨毒、背叛、算计…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灼灼的桃花和少年纯粹的笑容净化了。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手臂，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环上那娇嫩的花瓣，指尖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

“很…好。谢谢。”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释然。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掀开。兰乔曦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碗走了进来，碗里是黑褐色的药汁，散着浓郁苦涩的药味。

“药熬好了。”她轻声说着，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屋内的三人，看到任安宰和鹤珍珍靠得极近、一个拿着花环一个红着脸的样子，她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又恢复平静。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然后端起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试图让滚烫的药汁凉得快些。

“顾公子，趁热把药喝了吧。”她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顾宥泽唇边。动作自然而温柔，仿佛照顾病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宥泽的目光完全被她吸引。少女专注地吹着药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白皙的脸颊因药气的熏蒸而泛起淡淡的粉色，如同窗外初绽的桃花。那近在咫尺的纯净容颜，那毫无防备的温柔气息，再次让他心如擂鼓，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又迅蔓延开来，连耳根都烧得厉害。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张开嘴，任由那苦涩的药汁流入喉中。药很苦，却奇异地盖不住心头翻涌的甜意与酸涩。

“哟哟哟！脸又红啦！”鹤珍珍像是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指着顾宥泽红透的脸颊，对着兰乔曦促狭地笑起来，“姐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顾泽大哥一看到你就脸红！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安宰哥，你看他是不是？”

任安宰也笑了起来，带着少年人看热闹的促狭：“顾泽兄，男儿大丈夫，怎地如此面薄？我乔曦姐是生得极美，可你也不能光看着就忘了喝药啊！”

兰乔曦被两人打趣得脸颊绯红，嗔怪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两个！再胡说八道，仔细我告诉阿爹去！快出去，让顾公子安静喝药休息！”

任安宰笑嘻嘻地拉着还想继续“看戏”的鹤珍珍往外走：“走走走，珍珍，别打扰顾泽兄喝药，也别耽误乔曦姐照顾病人。”临出门前，他还回头对着顾宥泽挤了挤眼，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碗里升腾的苦涩雾气，和窗外微风拂过桃枝的沙沙声。

顾宥泽脸上的热度久久不退。他不敢看兰乔曦的眼睛，只能盯着碗里深褐色的药汁。少女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混合着药味，萦绕在鼻端，让他心绪纷乱如麻。十万世的记忆如同沉在水底的巨石，被这纯真美好的现实轻轻触碰，泛起苦涩而温柔的涟漪。挚友安宰与珍珍青梅竹马，情愫美好，前世的孽债似乎已随风散去。而他，终于再次站在了她面前，以一个全新的、卑微的身份。

他想要这一世有个好结果。想要守护这份失而复得的纯净。想要安宰和珍珍，能白头偕老，不再被宿命捉弄。

兰乔曦见他久久不张嘴，以为他怕苦，轻声安慰道：“药是苦些，但李郎中说对你的伤很有效。忍一忍，喝完就好了。”她又舀起一勺药汁，小心地吹凉。

看着她专注而温柔的侧脸，顾宥泽心中那汹涌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屋的桃花香和她的气息都吸入肺腑。再睁开眼时，眼中翻滚的茫然与痛楚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祈愿的温柔。他看着兰乔曦，声音低沉沙哑，却清晰地念道：

“灼灼桃夭并蒂枝，”

（那灼灼盛开的桃花啊，愿你们如同并蒂的枝条，永不分离——致安宰与珍珍。）

“连理藤绕岁寒时。”

（坚韧的连理藤蔓，愿你们紧紧缠绕，共度每一个寒冬酷暑——致我与曦儿。）

“莫问劫灰烬处冷，”

（不要去追问那劫火焚烧后的灰烬有多么冰冷绝望，那是我们不堪回的过往…）

“且看新蕊压枝低。”

（请看吧，且看这枝头新绽的花蕊，沉甸甸地压弯了春日的枝条——那是我们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今生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越了无尽时光的沧桑与祈愿，在弥漫着药味和桃花香的安静厢房里，轻轻回荡。

兰乔曦递药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顾宥泽此刻的神情——那不再是单纯的窘迫或伤痛，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星河般的深沉情感。那眼神里有无尽的悲伤，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小心翼翼的珍视，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指向未来的祈盼。

尤其是那句“莫问劫灰烬处冷，且看新蕊压枝低”。她听不懂其中深藏的隐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诗句里蕴含的巨大伤痛和穿透伤痛、顽强生长出的、对“新生”的无比珍视与渴望。那沉重的、仿佛能压弯灵魂的“劫灰烬冷”，与眼前这春日桃花、新生花蕊形成的强烈对比，让她纯净的心湖，第一次被投入了一颗名为“触动”的石子，荡开了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她端着药碗，忘记了动作。只是怔怔地看着顾宥泽那双盛满了她无法理解的情绪的眼睛。窗外的桃花瓣被风吹进屋内，一片，两片，轻轻落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上，落在他盖着的蓝印花布被面上。

药碗的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却仿佛拉近了某种无形的距离。

这一世的故事，在这桃花纷飞、药香弥漫的静谧里，在少年无声的祈愿和少女懵懂的触动中，悄然翻开了它未知的、却又仿佛被宿命温柔凝视着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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