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穿过咖啡杯壁时,玻璃表面的冷凝水突然逆流而上。
他猛地缩回手,看着水珠像受惊的银鱼般窜回杯口,在褐色液体表面撞出细碎的涟漪。对面的男人正用同样的动作擦拭嘴角,深灰色风衣下摆沾着的草屑与他袖口的完全一致——那是今早穿过城市公园时,被人工草坪边缘的仿生苔藓勾住的。
“第三十七次了。”男人将杯底残留的咖啡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与沈溯记忆中自己的动作分毫不差,“从你现打印机吐出o年的生态监测报告开始,我们的同步率在以每小时的度攀升。”
沈溯盯着桌面中央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痕。半小时前这里还光滑如镜,此刻裂纹却像蛛网般蔓延到手肘边,边缘泛着金属被高温灼烧后的蓝紫色。他记得这个场景,在世纪销毁数据中心的那个雨夜,操作台的裂缝就是这样一点点吞噬掉最后一块硬盘的。
“你不该来这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分不清是来自喉咙还是对面的声带。男人正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道因常年握笔而凹陷的指节,与他左手的旧伤完美重合。
“你销毁了阿拉斯加冻土带的甲烷监测数据。”男人突然前倾身体,咖啡渍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上晕开的形状,与沈溯口袋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油渍一模一样——那是o年在北极科考站拍的,照片背面写着“勿让未来遗忘”。
打印机突然出齿轮卡壳的刺耳声响。沈溯转头时,看见纸张正以反方向从出纸口缩回,上面的文字在油墨中溶解重组,最终凝固成一行猩红的数字::。
他的腕表显示:,而对面男人的表盘指针正逆时针跳动。
茶水间里的异常坐标,消毒水气味漫过走廊时,沈溯正将第三张打印纸塞进碎纸机。金属齿轮咀嚼纸张的声音突然变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弯腰查看的瞬间,看见碎纸机底部透出幽蓝色的光,那些被绞碎的纸屑正在重组,边缘泛着与冻土带极光相同的磷光。
“需要帮忙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脊背僵。保洁员老李正推着清洁车经过,蓝色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熟悉的黑色马克笔——那是沈溯上周遗失在数据中心的那支,笔帽上还留着他咬出的齿痕。老李的橡胶手套在扶手上留下的水渍,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凝结成冰晶。
“沈工又加班?”老李的笑容在顶灯照射下显得模糊,他脖颈处露出的皮肤有块淡青色的胎记,与沈溯锁骨下方的形状完全一致,“刚才看到你进了负三楼,那边不是早就封了吗?”
沈溯的指甲掐进掌心。负三楼的数据销毁室在o年就因地质塌陷被填埋,可此刻他口袋里的门禁卡正烫,芯片感应区显示的权限范围赫然包括b层。碎纸机突然剧烈震动,重组后的纸张从入纸口弹出,上面打印着世纪的数据销毁清单,签名处是两个重叠的“沈溯”。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老李身后,深灰色风衣扫过地面时,所有冰晶瞬间汽化。他抬手按住老李的肩膀,保洁员的瞳孔突然扩散成深黑色,像被强行灌入了墨汁:“你在找o年的冰川芯样本,对吗?”
碎纸机的齿轮突然反向转动,绞碎的纸屑在空气中拼出阿拉斯加的地图,红色标记点正沿着育空河缓慢移动。沈溯注意到老李工装裤的裤脚沾着黄色黏土——那是只有数据销毁中心废墟才有的土壤成分。
未完成的销毁程序,当两个沈溯的影子在走廊灯光下重叠时,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
男人的风衣口袋里掉出半块压缩饼干,包装纸上印着的保质期截止到o年月日——那是沈溯在世纪执行销毁任务时,最后一吨干粮的生产日期。沈溯弯腰去捡的瞬间,指尖触到的不是塑料包装,而是冰冷的金属表面。
饼干变成了银色u盘,侧面刻着的“δ”符号正在褪色。他猛地抬头,看见男人正将同样的u盘插进走廊尽头的终端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整栋大楼的电力系统出蜂鸣。o年的生态监测数据在屏幕上滚动,突然被一行猩红代码截断:【销毁程序启动失败:存在重叠变量】
“你在世纪的操作失误,让两个时间线的量子纠缠态过了临界值。”男人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他身后的安全门正在变形,边缘渗出的液氮在地面凝结成霜,“现在每块冰川芯样本都成了薛定谔的猫,既存在于冻土带,也存在于销毁中心的焚化炉里。”
沈溯突然想起三天前的异常。实验室的冰箱温度失控时,他在监控里看到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当时以为是设备故障。现在想来,那个穿深灰色风衣的背影,与镜中的自己有着完全相同的步态。
终端机突然弹出一段视频。画面里世纪的数据中心正在坍塌,他(或者说另一个沈溯)正抱着最后一块硬盘冲向焚化炉,可焚化炉的进料口却映出o年实验室的窗户——此刻那扇窗户就在走廊对面,玻璃上还留着今早被冰雹砸出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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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重叠一次,就有一个时空节点会永久固化。”男人突然按住沈溯的手腕,他的脉搏与沈溯的心跳完美同步,“你办公室抽屉里的那支钢笔,笔帽里藏着o年的冰川样本坐标,而我口袋里的这支,装着世纪的销毁指令。”
走廊的消防喷头突然开始喷射液氮。沈溯看着自己的左手在低温中泛起蓝紫色,而右手却毫无知觉——就像在世纪那场爆炸中,被冲击波灼伤的半边身体。终端机屏幕上的数据突然开始反向流动,所有被销毁的文件正在重建,进度条停留在时,画面突然切换成实验室的实时监控。
老李正站在沈溯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那支黑色马克笔,在o年的监测报告上圈画着什么。
重叠的观测者,当沈溯推开办公室门时,马克笔在纸上划出的弧线还未干透。
老李已经不见了,只有咖啡杯底的残渣拼出“b”的字样。沈溯抓起桌上的监测报告,现所有被圈画的部分都是关于永久冻土层的甲烷浓度数据——正是他在世纪被命令销毁的核心内容。
男人靠在窗边,风衣下摆扫过窗台时,碰到了那盆沈溯养了五年的多肉植物。花盆落地的瞬间,泥土里滚出半块芯片,上面的电路纹路与世纪销毁中心的主控芯片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