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咖啡渍里的星图,沈溯的指腹碾过陶瓷杯底的褐色印记时,窗外的梧桐叶正第次掠过玻璃。这是他连续第三周在下午三点零七分出现在街角咖啡馆,奶泡在卡布奇诺表面塌陷的度总比手机计时器慢两秒——直到今天。
“您的第二杯,沈教授。”服务生的围裙沾着新鲜的肉桂粉,沈溯点头时,杯沿的咖啡渍正以毫米级的幅度缓缓蠕动。他猛地攥紧杯子,骨节泛白的瞬间,那团污渍突然定住,在米白色杯壁上拓出七个歪扭的圆点,像极了猎户座腰带的倒置投影。
“最近总见您盯着杯子看。”邻座的老太太推来一块方糖,她的老花镜镜片上有层薄雾,“我家小孙子说,天上的星星在掉眼泪呢。”
沈溯的视线扫过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那些深褐色的斑点正以肉眼难辨的度连成细线。他记得上周三她还抱怨关节炎犯了,此刻却灵活地用银勺搅动咖啡,勺柄在液面划出的涟漪里,无数细小的黑色孢子正在翻滚。
“您相信宇宙有目的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老太太突然笑起来,假牙碰撞的脆响像玻璃碎裂:“我孙子说,他的游戏机昨天自己通关了《存在主义迷宫》。您说,机器知道自己为什么赢吗?”
咖啡杯底的星图开始旋转。沈溯抓起公文包冲向门口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他女儿五岁时画的全家福——里,妻子的笑脸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行不断增殖的问号。
共生体的警告,苏晓的全息投影在实验室中央闪烁时,沈溯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咖啡渍的焦糊味。培养皿里的哲学寄生体呈现出诡异的活跃状态,那些半透明的胶状物质正沿着玻璃壁攀爬,在顶端凝结成细小的文字:“别相信镜像”。
“第七区出现集体性认知偏差。”苏晓的虚影突然扭曲,她的白大褂袖口渗出墨色液体,“oo名受试者同时声称看见已故亲人,他们的脑波图谱里都检测到这种孢子——”
投影突然中断,备用电源出电流的嘶鸣。沈溯扑向操作台时,培养皿里的寄生体突然炸开,黑色孢子像被无形的嘴吹散,落在他的实验记录本上。那些记录着三个月观测数据的纸页正在碳化,唯有上周三的笔记完好无损,字迹却变成了陌生的笔迹:“她在镜子里等你”。
实验室的应急灯开始闪烁,沈溯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细长,影子的右手正握着一把他从未见过的手术刀。
镜中裂痕,沈溯撞开家门时,玄关的穿衣镜正映出他身后的虚空。妻子林墨的高跟鞋随意摆在鞋架旁,鞋跟沾着的红色泥土在地毯上拖出蜿蜒的痕迹,终点是卧室的梳妆台。
镜子里的沈溯嘴角噙着笑。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转过来时,镜中人的手里多了支钢笔,笔尖在镜面划过,留下银白色的划痕:“你以为共生意识是什么?”
梳妆台的抽屉半开着,里面的孕检报告被撕成碎片,拼起来能看见“周+天”的字样。沈溯记得林墨昨天还在电话里说要炖鸡汤,此刻她的护肤品正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悬浮在空中,瓶身上的英文说明在不断重组,最终变成一行中文:“它们在胚胎里筑巢”。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突然消失。沈溯冲向阳台,看见楼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车顶上落满黑色的孢子,像被撒了一把会呼吸的煤灰。
镜中的自己突然开始鼓掌,掌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越来越密集,最终变成无数细碎的低语:“生命的目的就是孕育疑问……”
冲突的余震,苏晓的紧急通讯在凌晨两点刺破黑暗时,沈溯正盯着显微镜下的胚胎切片。第号样本的细胞间隙里,哲学寄生体正以dna链为骨架编织出复杂的网络,那些螺旋状的丝线在紫外线下出荧光,组成的图案与咖啡馆杯底的星图完全吻合。
“沈溯,第七区的受试者开始集体失忆。”苏晓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却能准确背诵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包括未公开的手稿残页。”
沈溯的手指悬在冷冻按钮上,胚胎切片突然剧烈震颤。他看见寄生体正在吞噬细胞,被啃噬的缺口处渗出金色的液体,在载玻片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里面浮现出林墨的脸。
“我怀孕那天,你说要给孩子取名叫‘知故’。”水洼里的嘴唇开合着,“你说‘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红色警示灯照亮墙上的时钟:三点零七分。沈溯想起咖啡馆的服务生说过,每天这个时候,第七区的钟楼会多敲一下。
“沈溯!寄生体在通过记忆繁殖!”苏晓的尖叫混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它们正在消化受试者的记忆,排泄出的孢子里……”
通讯中断的瞬间,沈溯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镜中的自己正举着那把手术刀,刀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形成不断增殖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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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视角,王秀兰把最后一块饼干放进孙子的书包时,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三点。窗外的麻雀又在啄食空调外机上的黑色粉末,那些东西像蒲公英种子,一吹就散,却总在第二天重新聚集。
“奶奶,为什么镜子里的我不爱笑?”孙子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屏幕上的《存在主义迷宫》正自动播放片尾动画,通关角色的脸是王秀兰年轻时的模样。
她揉了揉孙子的头,指腹摸到后颈有个凸起的硬块。上周体检时医生说那是脂肪瘤,但此刻它正在皮肤下游动,像条受惊的小鱼。
“小远,你爸爸的葬礼那天,天上是不是下过黑雨?”王秀兰突然问。
孙子的眼睛突然变成纯黑色:“爸爸说,死亡是宇宙给生命的思考题。”
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王秀兰冲进厨房时,看见咖啡机的玻璃壶摔在地上,黑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蔓延,形成无数细小的旋涡。每个旋涡中心都有个白色的光点,像被掐灭前的烟头。
她的老花镜突然清晰起来,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孢子正在拼出文字:“遗忘是为了更好地提问”。
服务生的笔记本,陈默在打烊前擦第三遍咖啡机时,现滤水器里卡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脑组织。他记得下午那个穿风衣的教授打翻咖啡时,袖口沾着的红色液体不是糖浆——现在想来,那颜色太像急诊室见过的血。
笔记本第页的字迹开始褪色。上周三他写下“o号桌客人总看自己的影子”,现在那句话变成了“影子在看o号桌客人”。最奇怪的是关于第七区的记录,他明明记得三天前那里生过爆炸,新闻却只字未提,就像从未生过。
“小陈,剩下的孢子粉别忘了撒。”老板的声音从冷藏室传来,陈默探头时,看见十几个透明罐子里泡着人类的大脑,每个大脑表面都覆盖着银白色的菌丝,“今天的量要加倍,它们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