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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使团离京(第1页)

次日卯时三刻,晨钟刚在朱雀城头敲响第三声,湿冷的雾气还未完全被初升的朝阳蒸散。

东交门外的官道上已响起了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吱呀声。

三国使团的车马队列正依次驶出宣平门,鎏金铜钉的车厢在熹微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恍若一串被仓促串起的琥珀珠子,沉甸甸地坠在京城柔软的腹腰处。

高晟勒住胯下的乌骓马,掌心在貂裘袖筒里微微沁出汗。

他回头望向那座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城楼,箭楼飞檐上悬挂的铜铃正被穿堂风拂动,出清越而疏离的声响。

像极了三日前政和殿里皇后放下茶盏时那声“咔哒”。

此刻他鼻尖萦绕的不再是龙涎香的沉厚,而是马粪混着草料的腥甜,以及远处市井传来的油条焦香——

这味道粗糙得令人心安,却又莫名勾着一丝惶恐,仿佛那座金碧辉煌的城池随时会像巨兽般合拢嘴,将他们这些侥幸脱身的猎物重新吞噬。

“高兄可是忘了什么?”

巴图尔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酒气从旁侧传来。

这位北狄使臣昨夜显然又在馆驿喝了个酩酊大醉,此刻络腮胡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渍,却依旧精神抖擞地晃着腰间的空酒囊。

“咱北狄的‘烈焰烧’可没少给你灌,怎的临了倒像个新嫁娘般一步三回头?”

高晟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队伍最前端那辆八匹白马拉着的鎏金马车——

那是齐盛皇帝特赐给南诏使臣柳文渊的座驾,车厢外镶嵌的七彩琉璃在晨光中流转,晃得人眼晕。

昨夜柳文渊差人送来一坛南诏青柠酒,席间手一直抖得厉害,连斟酒时酒液都洒在了案几上。

“高兄可知,”

当时柳文渊压低声音,指尖抠着紫檀木桌沿:

“三日前陛下说‘前朝余孽’时,某靴底都快被自己的脚趾抠穿了……”

车轮碾过一道浅沟,车厢猛地颠簸了一下。

柳文渊扶着冰凉的琉璃窗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掀开窗帘一角,瞥见街道两侧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孩童们骑在父兄肩上挥舞着用彩纸扎的小旗,妇人挎着竹篮指点着使团的车马,嘴里碎碎念着:

“东辽的狼皮袄子真厚实”

“南诏的银饰晃得人眼花”。

这些声音混着油条铺子的吆喝、茶摊老板的敲碗声,织成一张嘈杂而鲜活的网。

与政和殿里落针可闻的死寂形成荒诞的对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枚用金丝楠木盒装着的玉佩——

那是皇后娘娘昨日私下召见时所赐,玉质温润,触手生暖,上面刻着个极小的“悦”字。想起那场景——

“柳大人不必惶恐,”

皇后彼时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南诏的月魄珠,本宫很喜欢。只是往后……”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案头的青瓷笔洗:

“边境的茶马互市,可莫要再出‘小人拨弄’的事了。”

“绝不会!断然不会!”

柳文渊当时几乎是趴在地上叩,额头撞在冰凉的金砖上,却觉得那寒意远比政和殿里皇帝话语中的冰刃要温和得多。

车外飘来带着水汽的青草香,忽然想起南诏万仞山中的雾,也是这般湿冷而清新,只是少了京城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属于龙涎香与权力的沉郁气息。

队伍行至护城河桥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甲叶摩擦声。

高晟抬头,只见桥两侧肃立着两排金吾卫,明光铠在朝阳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长矛顶端的猩红流苏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桥中央,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之上,端坐一人——

玄色常服外罩着件银线绣蟒纹的披风,正是大齐皇帝萧齐逸。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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