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问天又一次从冷汗里挣醒时,竹席被攥得皱。
梦境还像块浸了血的湿布,沉甸甸压在胸口。
他分明看见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站在香案前,红烛噼啪炸响,溅起的火星落在婚书上,将"沈无尘"三个字烧出焦黑的洞。
昔日最信任的师弟举着剑从屏风后冲出来,剑尖挑开他的衣襟;而本该盖着红盖头的未婚妻,正握着淬毒的匕抵住他后心,凤冠上的珍珠滚落在地,每一颗都映着他震惊的脸。
"这不是梦。"他哑着嗓子呢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被背叛的剧痛从未如此清晰——原来那些以为被时间磨平的伤口,不过是被逆鳞之力暂时封印了。
左臂突然泛起灼烧感。
他慌忙掀开衣袖,一道蛇形黑纹正从手腕往手肘攀爬,纹路里泛着暗红血丝,像活物般蠕动。
林问天倒抽冷气,正要运功压制,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是我。"南宫魅影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推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她今日褪去了魔教圣女的血色罗裙,换了件素白寝衣,间的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在隔壁听见你动静,心跳快得像擂鼓。"
林问天正要开口,南宫魅影已抬手按上他额头。
指尖刚触到皮肤,她瞳孔微缩——分明是盛夏的夜,他的皮肤却凉得像浸在冰水里。
"别动。"她另一只手结了个血红色法印,眉心渗出一滴血珠,"心境映照,查探你体内。"
林问天感觉有股温热的力量顺着眉心钻进来,在识海深处翻涌。
他看见南宫魅影的意识化作一团幽蓝火焰,绕过他丹田的逆鳞灵脉,最终停在那团"冰封的炭"前。
炭块表面突然裂开细缝,一缕黑气窜出来,竟幻化成暗黑谋士的脸。
"血煞残魂。"南宫魅影收回手,脸色白,"那老东西死时把灵魂碎片种进了你剑里。
刚才你抽剑太急,没察觉这缕残魂顺着剑气钻进来了。"她指着他臂上的黑纹,"现在它在蚕食你的生机,用不了七日,就会顺着血脉爬进心脏。"
"那怎么办?"林问天声音沉,拇指摩挲着弑神剑的剑柄。
"逆鳞试炼。"南宫魅影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表面刻着扭曲的龙纹,"我曾在魔教古籍里见过记载——逆鳞血脉者的意识深处有处秘境,只有真正掌控逆鳞之力的人能开启。
那里能照见你最恐惧的幻象,也能碾碎寄生的阴魂。"她顿了顿,"但很危险。
你可能会被前世记忆吞噬,永远醒不过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璃月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狐尾从裙摆后探出半截,耳尖还沾着睡意的粉:"我煮了安神汤。"她扫过林问天臂上的黑纹,瞳孔瞬间缩成竖线,"阿月陪你进去。"
"不行。"南宫魅影摇头,"意识秘境只认逆鳞血脉,旁人进不去。"她转向门口另一个身影——萧无锋抱着酒坛倚在门框上,断剑的剑柄撞得门框咚咚响,"你守着门,若他三日后还不醒"
"老子劈了这破屋子!"萧无锋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但老子信他能赢。"
林问天望着三张绷紧的脸,突然笑了。
他接过苏璃月递来的药碗,药汁苦得舌头麻,却让脑子清明不少:"你们记着,我林问天,从来没输过。"
他躺回竹床,按照南宫魅影教的法子,将意识沉入识海。
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缝。
灰白色的雾气里,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跪在沈家祠堂。
满地碎玉是父亲的本命玉牌,族中长老举着火把,将族谱一页页扔进火盆:"沈氏勾结魔修,满门抄斩!"小他三岁的妹妹扑过来拽他衣角,血从她后背的剑伤里涌出来,滴在他绣着麒麟的鞋面上。
"不——"林问天想冲过去,脚却像灌了铅。
雾气里伸出无数只手,掐住他脖子,捂住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