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的话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屋里这潭静水里,激起的浪头拍在每个人心上。
五千斤。
这个数字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正阳的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算盘还没在心里打响,就先被这个数字给砸懵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陆亦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的江晚。
江晚正靠着枕头,脸色在煤油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但她的神情却很平静。
她没看那个数字,而是看着刘主任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期盼的脸。
“刘主任,展销会是哪天?”江晚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刘主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答道:“下个月十五号!还有二十天!江同志,我知道这事儿急,可这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啊!市里领导都会去,要是咱们的‘金凤凰’能露脸,那以后……”
“二十天,五千斤。”江晚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掂量这几个字的分量。
“对!二十天!”刘主任搓着手,额头上都见了汗,“你们要是能成,县里给你们记大功!我……我给你们申请最好的展位!”
陆亦川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脚下的地砖被他踩得闷响。
“刘主任,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们厂现在一天一夜不停工,撑死也就出一百多斤。二十天,就算不吃不喝,也才两千多斤,离五千斤差着一大半呢!”
周正阳也缓过神来,跟着附和。
“是啊,刘主任,这根本不可能!机器连轴转都受不了,更别说人了!再加人手也来不及了,新人上手慢,只会出次品,砸了咱们的招牌。”
刘主任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急得在原地打转。
“这……这可怎么办啊!我已经跟市里打了包票了!”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只有陆安在摇篮里翻了个身,砸了咂嘴,浑然不知大人们的愁。
“亦川。”
江晚忽然叫了一声。
陆亦川停下步子,回头看她。
“把全厂的工人都叫来,现在就叫,就在院子里开会。”
“现在?”陆亦川一愣。
这都快半夜了。
“对,现在。”江晚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事儿,不是我们几个人能定的。这五千斤,是座山,要搬山,得靠大家伙儿一起使劲。”
半小时后,陆家院子里灯火通明。
刚下工的,被窝里拉起来的,几十号工人聚在院子里,个个睡眼惺忪,脸上带着疑惑。
陆大柱也从厂里宿舍赶了过来,他披着件褂子,一脸严肃。
陆亦川把刘主任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跟大伙儿说了。
当“五千斤”这个数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随即就是嗡嗡的议论。
“老天爷,五千斤?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可不是嘛,现在都快累趴下了,再加量,人非得散架不可。”
“这活儿没法干了……”
抱怨声,泄气声,此起彼伏。
刘主任站在一旁,听得心都凉了半截。
陆大柱吧嗒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里,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也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