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恩的身影在吴家老宅高低错落的屋顶上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杭城深沉的夜色里。
体内的剧痛并未因离开战场而平息,反而变本加厉地啃噬着他的神经。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的黑色作战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
眼前阵阵黑,景物在剧烈的疼痛中扭曲、晃动。
他强撑着,凭借着对这座城市的模糊记忆和对追踪者的本能规避,专挑最黑暗、最曲折的小巷穿行。脚步踉跄,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感觉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痉挛。
终于,在一条街道上,予恩再也支撑不住。他猛地靠向冰冷潮湿、布满青苔的砖墙,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粗糙的墙面滑坐下去。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每一次咳嗽都震得五脏六腑移位般剧痛。左手死死按住胸口,右手则撑着地面,指尖深深抠进肮脏的泥土里。
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滚落,混着脸上尚未干涸的血污,滴落在尘土中。视线开始模糊,昏黄的路灯光在视网膜上晕开一片惨白的光斑。
几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投射在他面前的地面上,拉得很长。
予恩猛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聚焦看着来人。
巷口,不知何时已被堵住。几道穿着汪家标志性黑色作战服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为两人,正是汪明和汪渊。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墙角狼狈喘息、冷汗淋漓的予恩,没再走近。
予恩的嘴角,在看清来人面孔的瞬间,却扯开了一个弧度。那笑容在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上显得异常诡异,带着一种了然的嘲弄。
“呵……”一声短促的、带着血腥气的轻笑从他喉咙里出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着,声音嘶哑,却带着洞穿一切的讥讽。
“我就知道……汪牧不会……那么放心……”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涌到喉头的腥甜,目光扫过汪明、汪渊,以及他们身后几个气息冷硬的汪家精锐。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汪家人……在附近转悠吧?”予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是汪牧……让你们过来的?”他停顿住,不需要对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告诉他……我的事……做完了……我自会……去找他…。”
汪明和汪渊对视一眼,汪渊向前走近了几步。
“汪先生让我们跟着你,带你一起回去。”
“回去?”予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出一阵压抑的、带着疼痛抽气的闷笑。
他笑了几声,牵动了体内的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抬起头,那双因剧痛和疯狂而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汪渊。
“帮我告诉他……”
予恩硬是撑着墙壁,一点点站了起来。他站得并不稳,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带着桀骜和冰冷。
“原原本本告诉他,我的话……”予恩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胡同的寂静,“他跟张家……有关吧?让他来找我……”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狰狞,“或者……等我回去……找他。”
他的目光扫过汪明、汪渊和他们身后那些蓄势待的手下,眼神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轻蔑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