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流?”那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射入脑海。苏星绘猛地抬头,动作之大几乎带起一阵风,脖颈出轻微的脆响。
她直直地撞进朝老爷子那双毫无波澜却深藏算计的眼睛里,仿佛坠入冰窟,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可能!”尖利的声音冲口而出,带着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破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厉。
“这是谋杀!”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唯有这真实的痛感才能让她确认这不是一场噩梦。
“谋杀?”夜临渊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骤然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苏小姐以为我们在商量下午茶该配司康饼还是马卡龙吗?”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斩断。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嘴角那点残余的笑意也冻结成最锋利的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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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按我们说的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的腥气。
“要么,就等着看你们苏家——你父亲半生心血,你母亲引以为傲的‘星海’,还有你苏大小姐引以为傲的姓氏——彻底烂在泥里,被万人唾骂,永世不得翻身!选一个!”
最后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匕,狠狠掷出。
朝老爷子不再言语,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冷漠地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挣扎。
他枯瘦的手伸向旁边一个镶嵌着繁复螺钿的红木抽屉,无声地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纤薄的平板电脑。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取出一件寻常的摆件。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一划,屏幕瞬间亮起,高清的画面清晰地投射出来——
欧洲,阿尔卑斯山脚下。一栋熟悉的、爬满常青藤的米白色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远处是覆雪的黛色山峰。
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光柔和地洒下。
她的母亲,穿着一件苏星绘去年寄给她的淡紫色羊绒开衫,正坐在柔软的布艺沙上,微微侧着头,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脸上带着平和安宁的浅笑。
她的父亲苏明远,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里,戴着老花镜,手中拿着一份翻开的报纸,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某个国际版面的新闻。
“你母亲的心脏,”朝老爷子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事实,却精准地刺穿了苏星绘最后一丝侥幸。
“不太好,对吧?医生开的那些进口药,似乎也快吃完了。”他顿了一下,指尖在屏幕边缘轻轻敲了敲,出笃笃的轻响,如同丧钟的前奏。
“阿尔卑斯山的冬天,景色虽美,但气候多变……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情绪激动之下,突心梗……”
他微微耸了下削瘦的肩膀,动作轻描淡写得像拂去一粒尘埃。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毕竟,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苏星绘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布满冰霜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无底深渊拖拽。
她僵硬地转动着脖颈,视线在那份摊开的、写满父亲“罪证”的冰冷文件,和屏幕上父母浑然不觉的温馨画面之间,来回地、机械地游移。
“考虑好了吗?”夜临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慵懒。
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表盘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幽芒。
“我的耐心,”他抬眼,目光像淬毒的针,再次刺向苏星绘,“非常有限。”
苏星绘的嘴唇微微翕动,却不出任何声音。
朝老爷子适当补充:“而且,你不是喜欢朝幽叶吗?事成之后,我可以让他回到……你的身边。”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无限压缩。
她的肩膀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难以察觉地垮塌下去,仿佛支撑着整个世界的脊柱被瞬间抽走。
紧绷的脊背线条软化了,却又不是放松,而是某种彻底的、放弃抵抗的瘫软。那根死死绷紧的弦,终究是断了。
“……我答应。”
这句话轻得像一声濒死之人的叹息,微弱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彻底吞没。
然而,在这死寂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房间里,它却清晰地传递到了对面两人的耳中。
朝老爷子脸上那层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声清脆,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突兀而刺耳。
仿佛一个早已设定好的开关被触,会客厅侧面一扇隐蔽的、与墙壁同色的门无声地滑开。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侍者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托着一个亮银色的托盘。
托盘上,两只细长的高脚杯里,琥珀色的香槟液体微微荡漾,细小的气泡密集而欢快地升腾着,在昏黄的壁灯下折射出冰冷、璀璨、却又无比虚假的光芒。
“合作愉快。”夜临渊率先举杯,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充满恶意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牢牢锁定苏星绘失魂落魄的脸。
杯中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那璀璨的光泽此刻看来,只像地狱之火的倒影。
苏星绘的目光空洞地掠过面前那杯象征着“协议”的香槟,那欢腾的气泡在她眼中只如同绝望的泪珠在碎裂。
她的视线最终失焦地落在茶几靠近朝老爷子扶手的一角。
那里,摆放着一盆小小的、被遗忘的绿植——一株叶片肥厚的翡翠木。
它的叶片边缘已经失去了健康的翠绿,呈现出一种枯败的焦黄色,无力地卷曲着,叶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无人打理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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