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浸月已经站在了那面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窗前。
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内。
小李推着轮椅,将孙桂香也推到了玻璃窗前。
孙桂香的心脏狂跳欲裂。
她挣扎着撑起虚软的身体,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玻璃窗沿,浑浊的眼睛急切地向里面望去——
明亮的无菌病房内,精密仪器冰冷闪烁。宽大病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静静躺着。
洁白的无菌被单下,只露出夜清流苍白如纸的脸和脖颈。黑色短凌乱贴在额角。银丝眼镜不见踪影。紧闭的眼睑下,浓密睫毛投下疲惫阴影。
他的鼻梁高挺却失锐,薄唇紧抿近乎透明。下颌线条绷紧,承受着巨大痛苦。
胸口连接着导线和管子,胸膛随着呼吸机微弱起伏。氧气面罩覆盖大半张脸,冰冷塑料边缘压着苍白皮肤。
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孙桂香看不懂的数字和曲线。
——那么安静。
——那么脆弱。
——那么遥远。
冰冷的玻璃,将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孙桂香死死扒着玻璃,枯指关节死白。脸几乎贴上去,浑浊眼睛睁到极限,贪婪绝望地凝视着里面无声无息的身影。
小朋友……
那个会安静听她絮叨、默许她揉乱头捏捏脸颊、会吃下绿豆糕、睡着时无意识蹭向温暖的小朋友……
此刻像易碎的琉璃人偶,被冰冷仪器包围。
巨大的心痛如海啸灭顶,比癌细胞啃噬更痛万倍。
泪水汹涌冲刷皱纹,大颗砸落冰冷玻璃,留下蜿蜒水痕。
她张嘴,不出声,只有压抑破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呛咳!
暗红血沫再次溅上玻璃,如同绝望烙印。
她的枯手颤抖着,隔着冰冷厚玻璃,徒劳地、一遍遍、轻轻地抚摸着玻璃上少年苍白脸颊的轮廓。
“小朋友……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无声呐喊,泪水模糊视线,血污沾满下巴,“奶奶在这儿……奶奶在这儿看着你呢……”
花浸月沉默地站在一旁,娇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显得格外单薄。
她没有看孙桂香,只是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内沉睡的哥哥。粉色双马尾安静地垂着,洛丽塔裙摆纹丝不动。
那张甜美精致的娃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极地冰原般的平静。
然而,在那片平静的冰面之下——
她垂在身侧、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小手,正死死地、用力地攥紧。
指甲透过薄薄的蕾丝,深深陷入柔软的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一瞬不瞬地锁定在夜清流苍白脆弱的脸上,锁定在那些冰冷的仪器管线上。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任何水光,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燃烧到极致的幽暗火焰,以及一种刻骨的、无声的恨意。
冰冷的玻璃,隔开两个世界。
一边是仪器冰冷的嘀嗒,和无声的沉睡。
一边是老人绝望的呜咽,和少女无声的、燃烧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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