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膳阁后厢的烛火晃了三晃,终于被穿堂风扑灭。
苏小棠蜷缩在拔步床里,额头抵着冰凉的檀木床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头痛不是寻常的钝痛,倒像是有团烧红的炭块正从太阳穴往脑仁里钻,每跳一下,眼前就闪过那座燃烧的庙宇。
"阿棠,你身上的火,从来不是偷的。"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尾音像被风吹散的灶灰,飘进她间。
她颤抖着摸向枕边的木勺,勺柄上"干净"二字磨得亮,可此刻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哪里还干净得起来?
昨夜誊抄《灶神录》时窜高的烛火、镜中闪过的金红光影、今日殿外那团赤金色云霭所有碎片突然在脑内炸开。
她掀开锦被坐起,床帐被带得哗啦作响。
阿菊方才端来的参茶还搁在案上,茶盏碎成八瓣的青石板上,还沾着几点褐色茶渍。
"姑娘?"阿菊端着药碗推门进来,见她披头散坐在床沿,药碗差点摔了,"您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查《灶神录》。"苏小棠扯过外衫裹在身上,脚步虚浮地往书案走。
她腰间的木勺撞在桌角,"当啷"一声,倒像在给她的心跳打拍子。
阿菊想扶她,被她轻轻推开。
书案最底层的檀木匣"咔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抄录的《灶神录》笔记。
泛黄的纸页翻到第三卷残页时,她的手指突然顿住——墨迹未干的行楷里,分明多了一行小字:"凡承灶神血脉者,须经火祭三重,方可觉醒真身。"
"这这不是我抄的。"苏小棠喉咙紧。
她记得昨日誊抄到第二卷就搁笔了,第三卷残页是从母亲旧物里翻出的,墨迹比她的浅,却和母亲绣样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阿棠,你身上的火"她对着那行字喃喃,突然想起幼时母亲总在灶前说的话,"莫怕火灼手,那是灶君在试心。"原来母亲也有这样的能力?
原来不是她偷了什么,而是
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苏小棠猛地合上木匣,转身往厨房走。
阿菊在身后喊什么,她听不清,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疼。
密室的门是她亲手砌的,藏在灶台下第三块砖后。
搬开砖,里面整整齐齐摆着母亲留下的铜釜、陶盏,还有半袋从南海运来的赤焰砂。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赤焰砂的刹那,掌心的灼意突然翻涌——那不是使用本味感知后的乏力,而是有活物在血管里窜动,要破体而出。
"引火式引火式"她翻出笔记里夹着的残页,上面画着七盏铜灯围成北斗,灯芯浸过灶灰水。
颤抖着点燃第一盏灯,火苗"腾"地蹿起三寸高,金红色的,和庙宇飞檐上的火焰一个颜色。
第二盏、第三盏第七盏灯全亮时,密室里的温度陡然升高。
苏小棠脱了外衫,只穿中衣跪在蒲团上,双手按在铜釜边沿。
釜底的赤焰砂开始冒烟,混合着她体内翻涌的热流,像有团火从心口往四肢百骸钻。
"控制它控制它"她咬着牙,额角的汗滴进铜釜,"我不是要当什么灶神,我只要只要这双手还能做菜,还能护着天膳阁的人"
话音未落,胸口突然像被重锤砸中。
她踉跄着栽倒,额头磕在砖地上,眼前的铜灯全成了重影。
金红的火苗从釜底窜出来,舔着她的衣袖,可她感觉不到疼——疼的是骨髓里的那团火,正顺着脊椎往头顶烧,烧得她眼前黑,烧得她意识开始模糊。
"苏小棠!"
最后一丝清醒里,她听见有人撞开密室的门。
是陆明渊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