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懿皇帝垂眸理了理明黄织金袖口,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道:“定远侯去陆府给女儿说媒,此事还有谁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陆观棋没有继续追问,睫毛半垂掩住眸光,“将明月换作水中倒影,于己于人都难周全。“
“明日我就命户部为你挑处宅子,抓紧时间施工的话,明年春天你便能搬进去。”兴懿皇帝道。
“皇上,还有一事,便是宋案。宋泊简没有贩私盐,所以,我想撤了对宋清荷的通缉。她一介弱势女流,至今生死不明,还是随她去吧。”陆观棋说出自己在确认私盐案中,并无宋泊简一事后,萌生了好久的念头。
兴懿皇帝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看着清色的白酒,反问:“你觉得宋泊简不该死?”
“不,他是废太子的党羽,即使没有贩私盐,只要是皇上想斩草除根,我都会照办。但是,也就是因为他没有贩私盐,加之宋清荷已经失踪半年有余,何必对孱弱女流赶尽杀绝?”
宋泊简虽然是亲废太子一派,可他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兴懿皇帝也不会用私盐为名灭他满门。
陆观棋杀人无数,可都是该杀之人,宋泊简这般的,在他手上的还是头一个。
兴懿皇帝长叹一口气,凝眸望着陆观棋:“我总觉得你变了。”
陆观棋腰间的玉佩与他垂下的手指出碰撞,细碎清响。
“也许是皇上以前没有完全了解我呢?”
陆观棋倏然抬眸时唇角漾起三分笑纹。
从皇宫出来,陆观棋坐在马车上,范驰海在前面驾车,他坐得离门口近些,脸因为白酒下肚而微红,甚至还打了一个酒嗝。
“驰海,你在陆家多少年了?”
范驰海闻言侧头看向车厢,回道:“十四五年了吧。”
“嗯,我记得也是。你虽然是我的贴身家仆,可因为我八岁进宫,所以咱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二少爷,您是不是喝醉了?”
“有点。”陆观棋笑笑,直接承认。“但是还很清醒。你说,我对你如何?陆家对你如何?”
范驰海原本嘴角还挂着的笑意消失,紧张的问道:“二少爷怎么这么问,是奴才哪里侍奉不周?”
“没有,随便问问。你也快要二十岁了,在陆府当差没有前途,我琢磨安排你出去自己开个店,做点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和陆家待你如何?我不在陆家的时候,可有人欺负你?”
“您和陆家待奴才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没有陆家,奴才早就冻死在街头。”
接下来是陆观棋的沉默不语。
范驰海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二少爷?”
陆观棋这才有了动静:“转一圈就把我送回皇城司,我明早再回府,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有急事儿处理。”
范驰海应道:“哎,好。”
陆观棋身子摇摇晃晃,走进皇城司的大门时,耳畔倏然擦过三缕剑刃破空的嗤嗤裂帛声。
他先去了其中一间房子取出一把剑,然后来到跨院直接和正在练剑的人交手。
月华如练泻在跨院青砖,那练剑人惊觉身后罡风骤起,反腕挽出九朵剑花。却见冷芒已闪电般递至喉前三寸,当下断喝抬肘,两只利剑迸出连珠脆响,玄影倏分倏合。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十几招,陆观棋剑穗犹自轻颤,斜斜指住对方中脘穴。
严慎行吃惊的看着来人:“大人?”
陆观棋反手收剑,问:“怎么没回去休息?”
严慎行把剑插回剑鞘:“大理寺今天派人取走了全部卷宗,我想着还有卷宗没看完,就打算把复写本看了。”
“我下午去看姑姑,陆相打算让您去查陆成业受伤的事情?”
“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没回去。今天晚上我就在皇城司睡了,我怎么查,总不能自己抓自己吧。”
陆观棋和严慎行两人肩并肩朝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