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情况。”退出聊天的降谷零如临大敌,“我不知道。”
两位优等生面面相觑,并开始回忆自己喝过的酒精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
但人在酒吧逃不掉的,诸伏景光咬咬牙,想着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免得被一群看热闹的人塞了什么没喝过的高度酒。所以他第一个举手叫住了路过的酒保:“你好,请问有什么果酒或者鸡尾酒推荐吗?”他故意用了果酒和鸡尾酒混淆视听,免得被那群同学发现自己在逃避酒精。
那个穿着长围裙的酒保转过身来,他很高,应该比自己还高一些——同时也年轻得让人惊讶:“蓝色夏威夷怎么样,酒精度数不高,适合新手。”
诸伏景光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纯黑色的。
这个人低头说话时半张脸被阴影遮住。于是那些让人质疑的年轻顿时像某种错觉,身上潜伏着混沌的黑暗,而且明显对这个昏暗的酒吧适应良好。他们分明得像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您要几杯?”酒保的笔耐心地悬空在菜单上。
“啊,两杯就好。”年轻的毕业生回过神来,不太熟练地点单,“我们就先这个好了——你们有什么要喝的吗?”他朝另一边的几个卡座喊了一声,很快场面又热闹起来,此起彼伏的笑闹声。但对坐在这个人最旁边的诸伏景光来说,还是安静的。异常,安静。
所以等喝到曲终人散,他被酒精泡满的大脑还记得那个人。回家的时候,零和他走在大街上吹风醒酒,闲聊的时候他随口问了句,你觉得那个酒保多少岁?
零竟然也一听就懂了,果然是充满谜团的故事性令人难以遗忘:“乍一看像二十出头,后来仔细想想,感觉三十多也有可能吧,再一想,又觉得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好神奇啊。”
他们两个无聊地就这件事胡扯争辩了一通,最后喝到脸颊上红的金发青年总结。反正我们又不是一路人的,有什么关系嘛。
他仔细看过去,忽然觉得零的眼睛还是清醒的。
所以后来在警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诸伏景光比谁都震惊,降谷零坐在他旁边,脸色也是说不出的心虚——好在大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怪异,毕竟这位新同学。可能是警校历史以来第一个迟到一个月才入学的特殊情况。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神宫寺集。
后来这个名字的发音总是在窃窃私语中流传,可他本人却除了集体活动外甚少出现,自由活动的时间里,很难有人能准确地说出他在哪里。这样特立独行的人,诸伏景光留心后才发现,他在警校的遭遇或许不比零好到哪里去。
“你说神宫寺集?他好像的确挺不受待见的……”降谷零停下筷子开始回忆,显然被诸伏景光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懵,“毕竟他是第三名,不过听说当初笔试和我一样是全a来着。但因为面试还是其它什么项目被扣了好多分,所以才排在我和班长下面。”
“全a……零你这种不是说警视厅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吗,这么稀少的话,什么测试会扣这么多分?”他的问题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禁忌,降谷零的脸色也迟疑了刹那。
最终他的幼驯染朝他招了招手,在餐桌上低下声来:“听说是因为心理测试不及格……他是我们这届里面唯一一个不及格的,医生甚至建议他不要报考警校。”可是心理测试所有人都是当走程序对待的,谁会真的因为心理不合格?
“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迟到一个月才入学吗——”降谷零瞥了眼四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出的真相太过离奇。
“因为开学前一天他刚杀了人。”
“怎么可能——”幸好降谷零早有预料,稳稳地摁住了过于震惊的幼驯染,顺便塞了一筷子饭堵住了脱口而出的话。他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等他情绪稳定了才继续解释:“我搜了案件,是正当防卫。那天有个犯了毒瘾的犯人想抢劫单身女性,神宫寺集救下了她,结果犯人情绪失控想开枪杀人,危急情况下他正当防卫不小心防卫过当了。”
“所以案件审理的时候他都必须待在警局是吧。”诸伏景光苦笑了下,“你吓死我了,zero。”怪不得那些人总是私底下骂神宫寺集是杀人犯,恶魔,根本不配读警校。
降谷零眨了眨眼,终于开始吃饭:“你知道我搜集这些情报花了我多大力气吗……”
神宫寺集,他在警校的存在感稀薄得像空气,这个人拿最高的分数,上一样的课。可是某种隔阂感制造出了遥远的距离。而在诸伏景光的直觉里,他来警校像是在走某种流程,迫不及待,却又不得不忍耐。
不过诸伏景光也没想到,还有第二次和这个人说上话的时候。
那回纯属意外。零和阵平打赌输了,于是他们四个人快乐地在零的房间里开小灶。然而吃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人开始话里话外哀叹没有酒。所以新一轮猜拳过后,诸伏景光被踢出来翻墙。
他直奔外面的超市柜台,走之前又想了想医疗箱的存货,干脆往推车里加了些创口贴碘酒什么的。而当他拎着袋子往宿舍跑的时候,路边的巷子里传来粗俗的叫骂。
以及一个平静的声音,来自神宫寺集。
诸伏景光立刻刹住了脚,谨慎地转进了那个巷口,年轻的警校生面无表情。而一群纹着纹身的极道成员把他堵在了最里面。
神宫寺集似乎看到了他,稍纵即逝的惊讶藏在冷笑里,他穿着私服,随手把右手插进了口袋,那个半空中比划的手势是——行动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