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的云锦……”容砚的指尖捏得账册皱,忽然想起容玥收到贡品时欢喜的模样,那时她还说要给萧沅的女儿雅诗做件小袄。
萧沅按住他的肩,声音沉如古井:“殿下,这便是吏治的脓疮,挤出来虽疼,却能保命。”
周显之被收监的消息传遍京城时,吏部的官员们个个自危。有个姓赵的员外郎,连夜带着黄金来东宫请罪,跪在地上说要“揭同党”。
容砚看着那箱黄金,忽然想起江南的挑夫。他让人把黄金搬到户部,铸成了二十块“廉政碑”,碑上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分送到江南各州县的衙门前。
萧沅见了,笑着对他说:“这才是比黄金更硬的道理。”
整顿吏治的第三个月,江南传来急报——有七个县的县令联名上书,说容砚“年轻气盛,扰乱地方”,请求陛下罢免他的差事。卫蓁蓁拿着奏折给容珩看时,见他在上面批了个“查”字,忍不住道:“陛下,容砚这孩子性子急,是不是该劝劝他?”
“急些好。”容珩望着窗外的梧桐叶,“朕年轻时,也被老臣骂过‘躁进’。倒是你,昨日容玥送来的点心,分些给容砚送去,告诉他,朕在给他攒着‘清吏宴’呢。”
容砚收到点心时,正在审一份新的供状。那是从周显之账册里牵扯出的,江南盐运使的罪证,上面记着他每年要从盐税里克扣三成,美其名曰“盐引费”。
“殿下,”侍卫进来禀报,“萧太傅让把这个给您。”是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薰衣草,是容玥种的,据说能安神。
容砚将锦囊别在腰间,忽然想起出前,容瑶拉着他的手说:“大哥要像太傅教的那样,做个‘清风明月’般的人。”此刻摸着锦囊里的草香,觉得心里的火气果然消了些。
第四个月,容砚亲自押送周显之的罪证去江南。船行至长江时,遇到了暴雨。船夫劝他靠岸避雨,他却指着远处的堤坝:“那里的百姓还在加固河堤,我这点雨算什么?”
站在船头时,他想起萧沅教的《水经注》,忽然明白“江河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治吏如治水,不在于堵,而在于让每个官员都知道,水往低处流,民心也往清明处聚。
在常州府衙门前,容砚看着百姓们围着新立的廉政碑,有人念着上面的字,有人用手指描摹“民”字的笔画。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忽然跪地磕头:“多谢殿下为我们做主!这下我们交的税银,总算知道用去了哪里!”
周围的百姓跟着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在雨地里磕出一片水渍。容砚忽然想起萧沅说的:“百姓的膝盖最金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弯下。”他连忙扶起最前面的老者,雨水打湿了他的官袍,却觉得比任何锦衣都温暖。
回到京城时,已是深秋。容珩在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江南吏治整顿的捷报堆满了御案。被查处的腐败官员达三十七人,追回赃银一百二十万两,足够修十座堤坝、建五十所学堂。容砚站在殿下,看着父皇颁布新的《吏治十条》,其中“官员财产公示”“百姓可直接上书告官”两条,正是他在江南总结的经验。
散朝后,萧沅在文华殿等着他。案上摆着四个青瓷碗,分别盛着容昭、容玥、容瑶、容安和容宁亲手做的点心——虽歪歪扭扭,却透着孩子气的认真。容昭的点心烤焦了,上面却用糖霜写着“大哥最棒”;容玥的莲蓉酥捏成了莲花状,花瓣上还沾着她亲手碾的玫瑰碎;容瑶的豆沙包漏了馅,却特意用红曲粉点了个“廉”字;连最小的容安和容宁,都用糯米捏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说是“大哥和太傅”。
“太傅,”容砚拿起块焦黑的点心,咬了一口,炭火的焦香里竟藏着甜,“儿臣终于懂了,您教我们读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原来不是一句空话。”
萧沅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柳萱信里说的,雅诗和明宇都学会了背《论语》,笑着点头:“就像老臣教你们写的字,一笔一划,终能成篇。”
卫蓁蓁在坤宁宫摆了家宴,容珩特意让御膳房做了江南菜。容昭缠着容砚讲查案的趣事,讲到萧沅一脚踹回逃犯时,少年拍着桌子喊:“太傅好功夫!等我长大了也要学!”容玥给大哥剥螃蟹,蟹黄溅到指尖,却笑得眉眼弯弯;容瑶拿着新画的《江南清吏图》给大家看,画里的容砚穿着青布长衫,身边跟着个背刀的黑影,正是萧沅;连容安和容宁都知道,大哥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拿着小勺子给容砚碗里添汤,奶声奶气地说:“大哥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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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容珩举起酒杯,对着容砚,也对着满桌的欢声笑语:“这杯敬容砚,敬他让朕看到,这江山的新竹,已经能挡风了。”
容砚仰头饮尽,酒液入喉带着微辣,却比任何琼浆都甘醇。他看向坐在对面的萧沅,太傅正被容宁缠着要讲江南的故事,眼角的笑纹里盛着月光般的温柔。
窗外的夜空中,星河璀璨。容砚忽然觉得,所谓整顿吏治,从来不是为了惩治谁,而是为了让这星光能照亮每个百姓的屋檐,让文华殿里的读书声,能和江南稻田里的蛙鸣,谱成同一支太平的曲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过笔,握过刀,握过账本,此刻正握着酒杯。杯中的倒影里,有父皇的期许,有太傅的教诲,有弟弟妹妹们的笑脸,更有江南百姓的炊烟。
这,便是他要守护的人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吏部的卷宗渐渐变薄,前来递诉状的百姓却越来越少。有次容砚去户部巡查,见新上任的侍郎正在核对账册,指尖在“河工捐”三个字上反复演算,桌角还摆着本磨破了角的《江南水利志》,竟是萧沅年轻时批注的版本。
冬至那天,江南传来消息,常州府的新堤坝挡住了第一场冬汛,百姓们在堤上立了块“容公堤”的石碑,碑后刻着所有捐款百姓的名字。容砚收到消息时,正在教容安写“民”字,小家伙的笔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划着,忽然抬头问:“大哥,‘民’字为什么是这样写的?”
容砚看着弟弟冻得通红的鼻尖,想起江南堤坝上的石碑,轻声道:“因为这字,是用百姓的脊梁撑起来的。”
萧沅站在廊下,听着文华殿里的对话,忽然觉得,这便是最好的传承——就像雁门关的烽火会熄灭,朝堂的风波会平息,但那些刻在心里的道理,会像种子一样,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芽,长成撑天的大树。而树下的阴凉里,自有百姓的笑声,和孩子们的读书声,交织成岁月绵长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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